应急通道狭窄而陡峭，身后追兵的脚步声与零星的枪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陆寒洲紧绷的神经上。他抱着沈清辞，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向下狂奔，周泽和几名突击队员断后，枪声在封闭的空间内震耳欲聋。
“这边！”周泽猛地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标有“杂物间”字样的金属门。里面空间狭小，堆放着一些清洁用具和备品，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气味。这是临时能找到的唯一藏身之处。
陆寒洲毫不犹豫地侧身闪入，周泽迅速将门从内部反锁，并用一个沉重的金属架抵住门板。其他队员则分散在通道拐角处，构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砰！砰！”子弹撞击在金属门板上的声音沉闷而骇人，门外是敌人粗暴的砸门和吼叫。
狭小的空间内一片漆黑，只有门缝下方透进来一丝游轮走廊里幽暗的应急灯光，勾勒出两人急促起伏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以及沈清辞身上残留的那丝甜腻麻醉剂的气味。
陆寒洲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能清晰地感受到外面每一次撞击带来的震动。他将沈清辞小心地放在地上，自己则单膝跪在她身前，用身体尽可能挡住门的方向。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刚才一路奔逃的肾上腺素急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般、却更加汹涌的后怕。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可能就永远失去她了。埃文斯收藏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一幕，沈清辞昏迷前苍白脆弱的脸，以及她那句关于妹妹的嘱托……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在绝对的黑暗与近在咫尺的危险中，一直被他强行压抑的、源于童年创伤和深沉爱意的偏执与恐慌，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温柔的拥抱，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紧紧地箍住了沈清辞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地面上半提起来，狠狠地按在对面冰冷的墙壁上！
“呃……”沈清辞在昏迷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和禁锢弄醒，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麻醉的效果尚未完全褪去，她浑身无力，视线模糊，只能感受到一个滚烫而坚硬的胸膛紧紧压迫着她，以及腰间那几乎要勒断她骨头的力道。
“看着我！”陆寒洲低吼着，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重重地喷在她的耳廓和颈侧，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濒临失控的疯狂，“告诉我，我是谁？！清辞，看着我！”
他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胡乱地抚上她的脸颊，强迫她面对自己，尽管在黑暗中他们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沈清辞被他的状态吓到了，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徒劳无功。“陆……寒洲……你放开……”
“回答我！”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在低吼，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现在在你心里的，到底是谁？！是你那个被关在罐子里的妹妹？！还是你那个该死的、必须完成的使命？！有没有我？！告诉我！”
他的追问，不再是平日的冷静自持，也不是争吵时的尖锐讽刺，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刨挖出来的、带着血丝的恐慌与不确定。他刚刚从死神手中将她抢回，巨大的失而复得感让他更加无法承受任何可能失去她的因素，哪怕是来自她至亲的“威胁”。
沈清辞愣住了，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在如此近的距离，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那几乎要将两人都焚烧殆尽的恐惧和痛苦。她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质问，而是在祈求一个确认，一个在生死边缘，关于他存在价值的确认。
门外，砸门声和枪声更加激烈，金属门板已经开始变形，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攻破。
在这危急存亡的瞬间，沈清辞的心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再试图推开他，而是抬起虚弱无力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紧掐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却试图传递一丝安抚。
“陆寒洲……”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昏迷初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他狂乱的耳中，“是你。”
她顿了顿，感受着他身体的骤然僵硬，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句话刻进他的灵魂里：
“把我从那里抱出来的人，是你。”
“用身体挡着我的人，是你。”
“现在……在这里，问我这句话的人，也是你。”
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穿透了黑暗与喧嚣。
“我看到了清许……我很痛……但我没有留下。”她闭上眼睛，一滴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入他颈间温热的汗水和血迹中，“因为我知道……你在外面。”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陆寒洲心中那偏执的枷锁。那滔天的恐慌和占有欲，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让他虚脱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力道骤然松懈，从禁锢变成了支撑，整个人仿佛脱力般，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她的额头上，粗重地喘息着。
“对不起……”他嘶哑地道歉，为刚才的粗暴，也为内心深处那无法根除的不安。
沈清辞没有回应他的道歉，只是任由他靠着，在门外越来越近的危险声响中，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两人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和呼吸，短暂地确认了在彼此心中的、无可替代的位置。
生死关头，所有的隔阂与误解，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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