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而平稳的滴答声,像是为这劫后余生的宁静打着节拍。阳光愈发慷慨地洒入,将房间照得明亮通透,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似乎也淡去了,只剩下一种新生的、洁净的气息。
沈清辞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唇色也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映着窗外的天光和眼前的人。她的目光几乎无法从陆寒洲怀中的那个淡粉色襁褓上移开,那里包裹着她刚刚经历生死考验带到世间的、小小的奇迹。
陆寒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的姿态,尽管他抱着女儿的动作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他的眼睛也是红的,血丝未褪,泪痕犹在,但之前的狂乱与恐惧已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是目睹生命诞生的敬畏,是对怀中娇嫩新生命的无尽爱怜,以及,看向沈清辞时,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与感激。
他将襁褓微微倾斜,让沈清辞能看得更清楚些。女儿似乎睡着了,眼睑粉嫩,睫毛稀疏却纤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小鼻子挺翘,嘴巴微微嘟着,偶尔无意识地吮吸一下。她那么小,那么软,依赖地蜷缩在父亲的臂弯里。
“她真小。”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带着产后的虚弱,却满含温柔,“比我想象的还要小。”
“医生说体重达标,很健康。”陆寒洲连忙道,像是要打消她任何可能的担忧,“你看她的手。”他极其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包被,露出一只蜷成小拳头的手,手指细得像嫩葱,指甲是透明的淡粉色。
沈清辞伸出没有输液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那只小手。肌肤相触的刹那,一种奇异的电流般的悸动传遍全身。这是她的女儿,从她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另一部分生命。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母亲的触碰,小家伙的小拳头松开了些,五根细小的手指无意识地张开,然后,软软地搭在了沈清辞的指尖上。
沈清辞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边的发丝。她看着那只搭在自己指尖上的小手,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触碰,只觉得几个月来的辛苦、方才生产的剧痛和惊险,全都值得了,被这小小的、无意识的依赖瞬间抚平。
陆寒洲看着这一幕,看着妻子脸上滚落的泪珠和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柔神情,刚止住不久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不再试图掩饰,任由温热的液体流过脸颊,滴落在自己的衣襟和女儿的包被上。这是喜悦的泪,是释然的泪,是感恩的泪,更是将满腔澎湃爱意具象化的泪。
他想起了沈清辞在产房里最后看他的眼神,想起了手术室外那漫长如世纪的煎熬,想起了护士抱着女儿走出来时那一瞬间的天旋地转……所有的焦虑、恐惧、无力感,此刻都被怀中真实的重量和眼前妻子安然的目光所驱散。
“清辞,”他的声音沙哑哽咽,“谢谢你……谢谢你平安,谢谢你把她带到我们身边。”他想说的太多,谢谢她的坚强,谢谢她的勇敢,谢谢她愿意承受这一切,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给他一个如此珍贵的礼物。
沈清辞摇了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是我们一起的。”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笑,却更像是在哭,“寒洲,我们有女儿了。”
“嗯。”陆寒洲重重地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却抹不尽,“我们有女儿了。小公主。”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格外轻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虔诚”的温柔。
他将女儿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珍宝般,轻轻放在沈清辞的臂弯里,让她能够更近地贴着母亲。然后,他俯下身,一手环住沈清辞的肩膀,另一只手仍护在女儿身侧,将脸深深埋进沈清辞的颈窝,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耸动。
这个在外人眼中冷硬如铁、经历过无数枪林弹雨和意识侵蚀都未曾真正崩溃的男人,此刻,在初生女儿细弱的呼吸声和妻子温柔的体温中,哭得像一个迷路已久、终于归家的孩子。
沈清辞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环住他颤抖的肩膀,脸颊贴着他濡湿的鬓角,无声地给予安慰。一家三口,就以这样紧密依偎的姿态,在温暖的阳光下,构成了世间最动人、最圆满的画面。
顾延舟站在恢复室门口,没有进去打扰。他看着里面相拥而泣的夫妻和安睡的女婴,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宽慰的笑容。他见证了这对伴侣走过最黑暗的荆棘,闯过最险恶的迷阵,抵御过最阴毒的攻击,而此刻,他们迎来了生命中最纯粹、最光明的馈赠。这份平安,是对他们所有坚持与抗争的最好回报。
过了一会儿,护士进来做例行检查,看到陆寒洲脸上的泪痕,也只是了然地微笑,动作更加轻柔和小心。检查确认,沈清辞的出血已经基本控制,生命体征平稳;小女婴除了体重稍轻(在正常范围内),所有新生儿筛查指标都良好,呼吸、心跳、体温皆正常。
“妈妈需要好好休息,补充营养和水分。宝宝很健康,可以先试着让妈妈喂一下初乳,对妈妈恢复和宝宝免疫力都好。”护士轻声嘱咐。
陆寒洲立刻打起精神,抹干眼泪,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干练,认真记下护士的每一条指示,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接收最高级别的作战命令。
当小小的女儿在沈清辞怀里本能地寻乳、并成功吮吸到第一口初乳时,沈清辞疼得轻轻“嘶”了一声,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强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满足感和联结感所淹没。陆寒洲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直到看到女儿开始有节奏地吞咽,沈清辞眉宇间也渐渐舒展开,他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橙色。沈清辞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但嘴角依旧带着一丝浅淡而满足的笑意。女儿也吃饱了,在她臂弯里重新睡熟,小脸红扑扑的。
陆寒洲没有离开。他就坐在床边,目光久久流连在妻子和女儿安睡的容颜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他的大手轻轻覆在女儿小小的身躯上,隔着包被,感受着那微弱而坚定的心跳和呼吸。
所有的风暴,似乎都在这一刻真正远去了。留下的,是历经劫难后更加坚韧的爱,是失而复得后倍加珍惜的相守,以及这个刚刚降临的、代表着无限希望与未来的小生命。
母女平安。
这四个字,此刻重于千钧,也暖过春阳。它抚平了陆寒洲心中最深处的恐惧裂痕,也为他和沈清辞的未来,勾勒出了最温暖、最坚实的底色。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除了要守护身边的妻子,又多了一个需要他用全部生命去温柔呵护的、小小软软的公主。
而这份沉甸甸的幸福与责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完整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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