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苍白的手攀住裂缝边缘,指节发青,指甲漆黑。
第二只手也伸了出来,两只手用力,一个身影从裂缝中缓缓爬出。那是个瘦高的人形,皮肤白得透明,能看到皮下黑色的血管。它没有头发,没有眉毛,眼眶里只有两个空洞。
“九幽行尸。”许负嘶声道,“地脉裂缝打通了阴阳交界处,这东西是从冥土爬出来的。”
行尸站稳身形,转头“看”向三人。没有眼睛,但许负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凝视。
羿搭箭:“射头?”
“没用,要斩断它和裂缝的连接。”许负强忍肩伤,用血在地上画符:
“它的命线在裂缝里,不断线,杀多少次都会复活。”
行尸动了,它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得很稳,地面留下黑色的脚印,草木瞬间枯萎。
夔弹奏《镇魂曲》,琴声化作有形波纹,撞在行尸身上。行尸顿了顿,继续前进。
羿三箭连发,分别射中咽喉、心口、腹部。箭矢穿透身体,行尸却像没事一样,只是身上多了三个洞。黑色的液体从洞中流出,滴在地上,腐蚀出小坑。
“退后!”许负画完最后一道符,双掌按地,“地脉,封!”
地面震动,裂缝两侧的岩石开始合拢。但裂缝深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反将岩石撕开更大的口子。行尸身上的黑色液体流入裂缝,裂缝中传出满足的吞咽声。
“它在用阴血喂养裂缝。”许负脸色更白,“裂缝越喂越大,爬出来的东西会越多。”
行尸已到三丈外,它突然加速,直扑许负。
羿弃弓拔剑,挡在许负身前,剑砍进行尸肩膀,入骨三分,却拔不出来。
行尸抓住剑身,另一只手掐向羿的脖子。
夔抱起琴猛砸,琴身撞在行尸手臂上,发出闷响。行尸手臂一歪,羿趁机后退,剑留在行尸肩上。
许负咬破手指,在空中虚画。血液凝成一条细线,缠上行尸的脖子。细线收紧,行尸头颅滚落。
但无头的身体仍在前进,断颈处涌出更多黑血,落地后化作数十条黑蛇,四散游走。
一条黑蛇窜到夔脚边,张口就咬。羿一脚踩碎蛇头,黑蛇化作黑烟消散。
“这样不行。”羿拉着许负后退,“杀不完。”
许负看向裂缝,裂缝已经扩大到三丈长,里面传出更多爬动声。第二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必须封印裂缝。”她急促道,“我需要时间布阵,至少要一刻钟。”
“我们拖住。”羿捡回弓,抽出最后五支箭,“夔,你左我右。”
夔点头,重新拨动琴弦,这次弹的是《裂石调》,琴声尖锐,震得碎石滚落。
许负盘膝坐下,取出昆仑镜。镜面布满裂纹,但勉强能用。她将镜子对准裂缝,镜中映出裂缝深处的景象:
那里不是岩石,而是翻腾的黑红色液体,无数苍白的手臂在其中挥舞。
她割开手腕,让血流在镜面上。血液渗入裂纹,镜子发出微光。
“以血为引,以镜为眼,观九幽,封黄泉——”
咒语念到一半,第二只行尸爬出来了。这只更完整,甚至有模糊的五官。它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羿连射三箭,箭箭命中眉心。行尸晃了晃,继续前进。
夔的琴声突然变调,化作实体音刃,削下行尸半边脑袋。行尸倒下,但裂缝中又爬出第三只。
许负的咒语越来越快,镜面光芒渐盛,照在裂缝上。裂缝合拢的速度加快了,从三丈缩到两丈半。
第三只行尸突然转向,扑向许负。羿用最后一箭射穿它膝盖,它跪倒在地,却用手爬行,速度不减。
夔冲过去,用琴身猛砸。琴弦崩断,琴身开裂。行尸抓住他的脚踝,指甲刺入皮肉。
羿拔剑斩断行尸手臂,拖开夔。断手仍抓在夔脚踝上,五指收紧,骨头发出脆响。
许负的咒语进入最后阶段,她脸色白得像纸,手腕的血流已呈细线。镜光笼罩裂缝,裂缝缩到一丈。
裂缝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一股黑气冲出,撞在镜光上。昆仑镜“咔”一声,又添三道新裂纹。
许负喷出一口血,镜光摇晃。
第四只行尸爬出来了,这只比其他都大,背上生着骨刺。它不攻击羿和夔,直接冲向许负。
羿掷出长剑,剑刺穿行尸后背,但行尸只是顿了顿,继续前进。
夔扯下脚上的断手,抱起破琴,用尽力气砸向行尸后脑。琴彻底碎裂,行尸头颅凹陷,终于倒下。
但裂缝中,第五、第六只手同时伸出。
许负的咒语念完了,她双手结印,按在镜背上:“封!”
镜光暴涨,化作金色光网,罩住裂缝。裂缝急速合拢,从一丈缩到五尺,三尺,一尺……
就在只剩一尺宽时,裂缝深处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覆盖鳞片的手掌,抵住裂缝两侧,硬生生撑住了合拢之势。
许负又喷一口血,摇摇欲坠。
鳞片手掌用力,裂缝被重新撑开到三尺。一张狰狞的脸从裂缝中探出——那脸上有三只眼睛,满口獠牙。
“九幽魔将……”许负声音发颤,“这东西出来,百里之内生机绝灭。”
羿捡起地上石块,砸向魔将的脸。石块在鳞片上弹开,连痕迹都没留下。
夔忽然道:“国师,用那个——你在嵩山用的轩辕剑影。”
“我现在的状态,召不出来。”
“我帮你。”夔盘膝坐下,双手按在许负背上,“我的修为全部给你,够不够?”
“你会死。”
“总比大家都死好。”夔平静地说,“开始吧。”
许负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犹豫。她双手重新结印,夔的修为如江河般涌入她体内。
“天地正气,听我号令。以我神魂,唤请轩辕——”
这一次,剑影比在嵩山时更凝实。剑身浮现出山川鸟兽的纹路,剑柄处隐约有“轩辕”二字。
剑影斩向裂缝中的魔将。
魔将三只眼睛同时瞪大,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松开手,想缩回裂缝,但剑影已到。
剑影斩过魔将头颅,斩过裂缝,斩入九幽深处。
金光与黑气激烈对冲整个华山都在震动,山顶岩石崩塌滚落。
裂缝终于合拢了,最后一丝黑气被剑影净化,消失无踪。
剑影也随之消散。
许负向前扑倒,昏迷不醒。夔在她身后,已经没了气息,身体迅速冰凉。
羿检查许负的呼吸,微弱但还在。他背起她,又看了眼夔的遗体,咬咬牙,往山下奔去。
下山路上,他遇到一队西镇驻军。带队的是个年轻校尉,见到羿,急问:“山顶发生何事?我们听到巨响,感觉到地震。”
“地脉裂缝已经封印,但国师重伤,夔乐师战死。”羿简短道,“速派一队人上山收敛遗体,另一队护送我们回洛阳。”
“是!”
五日后,洛阳观星台。
许负醒来时,看到银羽守在床边。她想坐起,左肩剧痛,浑身无力。
“别动。”银羽按住她,“你昏迷五天了。失血过多,内伤严重,医官说至少要休养一月。”
“华山……”
“裂缝已封,西镇驻军清理了山顶,带回夔的遗体。帝君追封他为‘安魂乐圣’,以国礼下葬。”银羽顿了顿,“羿也受了伤,但无大碍,在隔壁休养。”
“泰山那边?”
“后稷昨日传回消息,泰山地枢已净化六成。他说八卦玉玦很好用,按你教的方法,每日三次,地脉黑气正在消退。”
许负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还有坏消息。”银羽声音压低,“昨日朝会上,工部尚书陈胥突然弹劾舜,说他借治水之名,挪用国库钱财,私蓄兵力。”
许负皱眉:“证据?”
“陈胥出示了账本,还有三名工匠的证词。账本显示,舜在冀州治水时,多报了三成工料费。私兵之事,说有三百人常驻舜的封地,不听调令。”
“舜如何回应?”
“舜说账本是伪造的,工料费多报是因为物价上涨,有各州粮价记录为证。
私兵之事,他说那三百人是退役伤兵,他在封地建了疗养院安置他们,有军籍册可查。”
“帝君怎么处理?”
“暂时将舜禁足府中,令明镜彻查。但就在今早,明镜在调查时遇袭,重伤昏迷。”
许负猛地坐起,又因剧痛倒下:“谁干的?”
“不知,刺客用弩,一箭射穿明镜左胸,幸好偏了半寸,未中心脏。箭上淬毒,医官正在抢救。”
“带我去见帝君。”
“你这样子……”
“带我去。”
议事殿侧厅,尧正在听戎桀汇报。见许负被银羽搀扶进来,尧示意她坐下。
“国师不该下床。”
“事情紧急。”许负喘息道,“陈胥弹劾舜,明镜遇袭,这不是巧合。有人在清除障碍,为十星连珠之日做准备。”
尧点头:“朕也这么想。但陈胥是三朝老臣,他的弹劾不能不理。”
“查账本真伪不难。让后稷回来,他管农事,对各州物价最熟。私兵之事,让契去舜的封地,一看便知。”
“后稷在泰山,还要三日才能回。契已去了舜的封地,明日可有回报。”尧看着许负,“国师觉得,内奸是谁?”
许负沉默片刻:“陈胥弹劾舜,但未必陈胥就是内奸。可能有人借他之手,除掉舜这个最大的威胁。”
“为何是舜?”
“因为舜在查内奸。”许负道,“三个月前,舜向我借阅过历法资料,说要核对各州节气记录。
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他可能发现了什么。”
戎桀插话:“今早明镜遇袭前,他来找过我,说查到一个线索:九老中有一人,三年前曾秘密会见过来自西境的商队。那商队后来被证实是十日族伪装的。”
“谁?”
“明镜没说,他说要核实最后一个细节,然后就来禀报帝君。结果在来的路上遇袭。”
许负问:“遇袭地点?”
“宫城西门外的长街。那里平日守卫森严,但今早因换岗,有半刻钟的空档。”
“刺客很了解守卫规律。”尧沉声道,“必是内部之人。”
侍从匆匆进来:“报!契大司马从舜的封地传回急讯。”
“念。”
侍从展开绢帛:“臣契启:已查舜之封地,确有三百余人,皆为军中退役伤兵。有断臂者四十七人,失明者二十一人,其余皆有伤残。
舜建屋舍安置,请医者治疗,教以手工技艺。众人感念舜恩,自愿护卫封地,并无军械,只有农具。
臣查军籍,三百人皆属实,退役文书齐全。所谓私兵,纯属诬告。”
尧点头:“舜这边清楚了。陈胥呢?”
另一侍从进来:“陈胥尚书在府中自缢身亡,留下遗书,说弹劾舜是受小人蒙蔽,无颜见君,以死谢罪。”
殿内安静。
许负缓缓道:“杀人灭口。陈胥一死,线索就断了。”
“未必。”戎桀道,“明镜可能查到了什么。只要他醒来……”
医官此时求见:“帝君,明镜大人醒了,说要立即见您和国师。”
许负强行站起:“我去。”
明镜躺在榻上,胸口裹着厚厚纱布,脸色灰白。见众人进来,他挣扎想坐起。
尧按住他:“躺着说。查到什么?”
明镜虚弱道:“三年前秘密会见十日族商队的人,是……是鲧。”
许负瞳孔一缩:“确定?”
“我查到那支商队的通关记录,他们用的是伪造的北狄文书,但守卫认出其中一人有东夷口音。
顺藤摸瓜,找到当时的一个车夫,车夫说他们去见了一个‘治水的大人’。时间、地点都对得上,正是鲧在冀州治水期间。”
戎桀质疑:“鲧治水九年,见过的人很多,未必是私会。”
“车夫说,他们带去十口箱子,很沉,像是金属。
十日后,鲧的治水营地就多了十车‘特殊建材’,说是从江南运来的。”明镜喘息,“我查了江南那边的记录,那段时间没有建材北运。”
尧问:“鲧现在何处?”
“在兖州,督导黄河筑堤。”契答道,“按计划,三日后回洛阳述职。”
“立即密令,控制鲧,押回洛阳。”尧下令,“但不要声张,就说朕有治水要事相商。”
“是。”
众人退下后,尧独自坐在案前。许负留在门口,没有走。
“国师还有事?”
“我在想,如果鲧真是内奸,他的目的是什么?”许负缓缓道,“治水失败?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或许不是治水失败。”尧抬起头,“或许……是让治水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失败。”
许负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他要让黄河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决口。
十星连珠之日,如果黄河在某个地枢位置决口,洪水混合血祭,可能强行撕开更大的通道。”
“哪个地枢?”
许负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沿黄河移动:“黄河沿岸有三个地枢:河套、龙门、入海口。河套在北狄境内,龙门在冀州与雍州交界,入海口在东夷境内。如果鲧在龙门附近做手脚……”
她手指停在龙门位置:“这里是九州地脉最大的交汇点之一。若黄河在此决口,洪水将席卷半个中原,同时冲击地脉,后果不堪设想。”
尧立即唤人:“八百里加急,传令冀州、雍州所有驻军,立即检查黄河龙门段堤坝。发现任何异常,立即上报,必要时可强行接管治水工程。”
命令传出后,尧看向许负:“国师,若鲧真是内奸,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十星连珠在五十七天后。”许负计算着,“他必须在之前完成所有准备。现在打草惊蛇,他可能会提前行动。”
“那就逼他提前。”尧眼神冷峻,“提前,就会露出破绽。”
窗外忽然传来雷声,许负望向天空,乌云再次汇聚。
“又要下雨了。”她轻声道。
这一次,雨声中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像是遥远的,非人的鼓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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