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夏。
太行山还是那副模样,可山里的光景,全变了。
鬼子的炮楼,成了村里的了望哨,孩子们在上面玩捉迷藏。曾经被烧成焦炭的土地,又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独立团的驻地,也鸟枪换炮,不再是破庙和山洞,而是一座正儿八经的县城。
李云龙的办公室里,摆着一张从鬼子师团长那儿缴来的牛皮沙发,他正翘着二郎腿,一边拿小刀修着指甲,一边听着孔捷吹牛。
“……你是没看见,当时老子带着骑兵营,一个冲锋就把伪军那个师给冲垮了!那帮二鬼子,跑得比兔子还快,武器装备扔了一地,跟给老子送大礼似的……”孔捷说得唾沫横飞。
赵刚坐在一旁,正低头看着一份根据地的生产报告,对孔捷的战绩,他连耳朵都懒得抬一下。这几年,这种牛皮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大仗没了,小仗不断。独立团扩编成了独立师,李云龙当师长,赵刚当政委,孔捷也混了个副师长。日子,似乎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通讯员,连门都忘了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电报纸,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师长……日本……”
李云龙眉头一皱,把小刀往桌上一拍:“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天塌下来了?”
“日本……投降了!”通讯员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办公室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孔捷吹牛的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愣在那儿。赵刚手里的报告“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全然的茫然。
李云龙一把抢过电报,那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他把电报递给赵刚。
- 孔捷一把抓过去,凑在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仿佛不认识中国字了。
“投……投降了?就这么……完了?”孔捷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赵刚没有回答,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战士,看着远处县城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喃喃自语:“完了……”
李云龙没说话。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拉开门,走了出去,把一屋子的惊愕和狂喜,都关在了身后。
消息像野火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部队,传遍了整座县城。
起初是寂静,然后是小声的议论,最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震天的欢呼声,如同山崩海啸,要把县城的屋顶都掀翻。
战士们把帽子抛向天空,互相拥抱着,又哭又笑。老乡们从屋里跑出来,敲着盆,敲着锣,嘴里喊着听不清的号子。
佐藤,如今已经是根据地农机总厂的佐藤总工程师,正带着徒弟们修理一台缴获的卡车。听到消息,他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周围欢庆的人群,看着那些又蹦又跳的八路军战士,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他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不知是哭是笑。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狂欢里。
只有李云龙,一个人走到了后山。
魏大勇的坟,如今已经修葺得整整齐齐,坟前,摆着一瓶酒,一碟花生米。
李云龙在坟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又给坟前倒了一碗。
“和尚,听见没?”他喝了一口酒,酒很烈,呛得他眼圈发红,“鬼子滚蛋了。仗,打完了。”
“你小子,没赶上好时候。要是你还在,咱俩现在,肯定在城里最好的馆子,喝着最好的酒,骂着他娘的最痛快的话。”
“他娘的……就这么完了,一点都不热闹。还不如上次咱们端了山本当官的老窝来得过瘾。”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像是回应。
赵刚和孔捷找了过来。孔捷的眼睛也是红的,手里还提着一坛子酒。
“老李,一个人喝闷酒算什么本事!”孔捷把酒坛子往地上一墩,“今天,不醉不归!敬和尚!敬那些没瞧见今天的弟兄们!”
三只粗瓷大碗,重重地碰在一起。
酒喝到半夜,三人都醉了。孔捷抱着一块石头,非说那是山本一木的脑袋,要拧下来当夜壶。赵刚靠着墓碑,一遍遍地低声哼着《国际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李云龙没哭也没闹,他只是喝,一碗接一碗。
喝到最后,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山崖边,对着山下那片灯火通明的县城,解开了裤腰带。
“老子……尿了八年……今天……终于能迎着风尿一回了!”
第二天,李云龙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头疼得像要裂开。
他走到院子里,看到赵刚正在井边洗脸。这个打了八年仗,眉头就没舒展过的政委,今天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
“老李,醒了?”赵刚递给他一条毛巾,“旅部……不,现在是军区了。军区来电,让咱们做好部队整编和地方接管工作。另外,还发了一份个人去向征询表,问我们是想继续留在部队,还是转业回家。”
回家。
这个词,让李云龙愣住了。
他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水很凉,让他清醒了不少。
“回家……回哪个家?李家坡早让鬼子烧成白地了。”
赵刚沉默了。是啊,打了这么多年,家,早就在记忆里模糊了。
“那……你想去哪儿?”
李云龙没回答。他走到院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老乡,看着孩子们背着书包,唱着歌,跑向刚刚建好的学堂。学堂的墙上,用石灰刷着几个大字:抗日战争胜利万岁!
他忽然笑了。
“老赵,你说,咱们那个‘太原观光团’,是不是该办个庆功宴?”
“你还惦记着你那破观光团?”赵刚也笑了。
“那必须的!老子这辈子,干得最舒坦的,就是那趟买卖。走,喝酒去!把孔二愣子叫上,今天老子请客,咱们去搓一顿好的!”
县城里最好的饭馆,叫“悦来楼”,已经被部队盘了下来,当了干部食堂。
李云龙、赵刚、孔捷三人,要了个包间,点了四个菜,一斤白酒。
酒过三巡,孔捷又开始吹牛,说他当年在西路军,是如何如何的英雄。
李云龙今天没跟他抬杠,只是安静地听着,喝酒,吃菜。
“老李,你今天怎么蔫了?”孔捷觉得不对劲。
李云龙放下筷子,看着窗外。“老赵,你说,等过两年,这日子安稳了,是个什么样?”
赵刚想了想:“孩子们都能上学,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咱们办的那些工厂,能造出自己的卡车,自己的拖拉机。咱们脚下这片土地,再也不会有鬼子,没有战争。”
李云龙听着,眼睛里,慢慢有了光。
“那敢情好。”他端起酒碗,“那老子,就不回家了。”
赵刚和孔捷都看着他。
李云龙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灿烂。
“这有酒有肉,有弟兄,老百姓见了咱,都竖大拇指。这他娘的,不比家里舒坦?老子就在这儿扎根了!等过两年,娶个媳妇,生一堆娃,大的叫李抗日,小的叫李胜利!”
孔捷哈哈大笑:“你小子的算盘打得精!老子也要在这儿安家!”
赵刚笑着摇了摇头,他举起酒碗:“为了抗日,为了胜利,也为了咱们的新家。干!”
三只碗,又一次碰在一起。
窗外,阳光正好。
枪声停了,日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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