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栈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王执事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白无垢与苏挽雪全身肌肉绷紧,气机隐而不发,目光锐利地扫向门口。林黯瞳孔微缩,体内混沌九幽煞元如暗流涌动,神识已如一张无形大网铺开,感知着外面的情况。
脚步声在货栈门口停下,并未立刻闯入。一个略显倨傲的声音响起:“王扒皮!在里面磨蹭什么呢?刘爷和赵爷过来瞧瞧你那批南边的绸缎,赶紧开门!”
是之前码头上那个年纪稍长的东厂番子的声音!
王执事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他飞快地朝林黯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躲到货堆后面,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门前。
“来了来了!刘爷、赵爷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货栈的门。
门外站着两名东厂番子,正是之前在码头刁难过林黯的“老刘”和那个年长者。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目光随意地扫过略显杂乱的货栈。
“王扒皮,你这地方还是这么破。”年长的番子“刘爷”捏着鼻子,嫌弃地挥了挥手,“那批苏杭绸缎呢?拿出来给爷瞧瞧,要是成色好,爷们儿拿几匹回去孝敬上官。”
王执事心中暗骂,脸上却笑容不减:“在呢在呢!就在里间,刚清点完,正准备装车。两位爷这边请,这边请!”他故意将两人引向与林黯三人藏身之处相反的方向。
货堆之后,林黯三人屏息凝神。林黯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两个番子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以及他们那并不算太专注的探查。他们的目的,显然更多是借机勒索,而非发现了什么。
然而,就在王执事引着两人走向里间时,那个三角眼的“老刘”却忽然停下脚步,鼻子用力嗅了嗅,狐疑地转过头,目光扫向林黯他们藏身的货堆方向。
“嗯?什么味道?”他皱起眉头。
林黯心中一动,是苏挽雪身上那极淡的、因修炼冰魄诀而自然携带的寒梅冷香?还是自己刚刚因煞元运转而无意间泄露出的一丝混沌气息?
王执事心头狂跳,连忙挡在“老刘”视线前,陪笑道:“刘爷,能有什么味道?还不是这些陈年杂货的霉味儿,加上外面码头的鱼腥气?您多担待,多担待!来看绸缎,上好的苏杭锦缎,保证您满意!”
他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两锭更大的银元宝,不着痕迹地塞到两人手中。
“刘爷”捏了捏手中的银子,又狐疑地看了看那堆货箱,最终或许是觉得没必要为了点虚无缥缈的“味道”深究,毕竟王扒皮还算“懂事”。他哼了一声,将银子揣入怀中:“算你识相。走吧,老赵,看看货去。”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里间的门帘后,货堆后的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王执事擦了把冷汗,悄悄对林黯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快走。
三人不再迟疑,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货堆后闪出,按照王执事事先指点的方向,迅速穿过货栈后堂,从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溜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狭窄、堆满废弃物的巷子,一辆罩着青布帷幔的普通骡车早已等候在此。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黑瘦汉子,见到三人,只是点了点头,便示意他们上车。
三人迅速钻入车厢。车厢内颇为狭窄,弥漫着一股牲口和皮革混合的气味。骡车立刻动了起来,骨碌碌的车轮声碾过石板路,朝着码头外驶去。
车厢内,三人相视无言,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方才虽是有惊无险,但东厂番子的敏锐与难缠,已给他们敲响了警钟。京城之地,果然步步危机。
骡车混入码头上川流不息的车马中,沿着指定的路线,朝着京城方向缓缓而行。通州距京城尚有数十里,这段路同样不会太平。
林黯闭目凝神,一方面继续调息,另一方面则将神识感知放大到极限,警惕着沿途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他能感觉到,怀中的九幽之心与圣印碎片,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那微弱的悸动似乎也清晰了一丝。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骡车离开了码头区域,驶上相对平坦的官道。路上的盘查关卡果然多了起来,不仅有漕丁,更有穿着号衣的兵丁和东厂的暗哨。
每一次停车接受盘查,都是一次考验。白无垢扮演的账房先生应对自如,凭借着过硬的路引文书和王执事打点好的关系,几次都有惊无险地通过。林黯和苏挽雪则始终低眉顺目,将护院的角色扮演得无可挑剔。
然而,在途经一处名为“十里坡”的茶棚歇脚、接受例行检查时,危机再次悄然临近。
负责检查的是一名东厂的小档头,眼神格外阴鸷。他仔细查验了路引,又绕着骡车转了两圈,目光在林黯和苏挽雪身上停留许久。
“你们两个,练过武?”小档头冷不丁地问道,手按在了刀柄上。
林黯心中凛然,知道遇到了真正细心的人物。他稳住心神,用那带着口音的官话恭敬答道:“回军爷,乡下把式,胡乱练过几天,混口饭吃。”
小档头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林黯:“筋骨不错,气息也稳,不像只是胡乱练过。”他又看向苏挽雪,“这女护院,手倒是挺白净。”
气氛瞬间再次紧张起来。车夫握紧了鞭子,白无垢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官道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只见一队约莫十余骑,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风驰电掣般而来,马蹄踏起滚滚烟尘。
那东厂小档头脸色微变,似乎对这群锦衣卫颇为忌惮。
锦衣卫队伍在茶棚前略微减速,为首一名总旗模样的汉子勒住马,扫了一眼现场,目光在那东厂小档头和骡车之间转了转,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东厂的狗鼻子就是灵,在这荒郊野岭也不忘闻味儿?怎么,这辆破车也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那小档头脸色一阵青白,显然与这锦衣卫总旗不对付,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不敢公然顶撞,只是硬邦邦地道:“例行公事而已,不劳沈总旗费心。”
“哼,例行公事?”沈总旗嗤笑一声,“我看是又想捞油水吧?赶紧的,查完了滚蛋,别挡着爷们儿办正事!”他话音未落,已不再理会那小档头,一夹马腹,带着手下呼啸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被锦衣卫这么一搅和,那小档头也没了细查的心思,只觉得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快滚吧!”
骡车再次启动,将十里坡茶棚远远甩在身后。
车厢内,三人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方才真是险到了极点,若非那队锦衣卫恰好路过,冲突只怕难以避免。
“东厂与锦衣卫,果然势同水火。”白无垢低声道,“这或许能为我们所利用。”
林黯默默点头。魏忠贤与陆炳,东厂与锦衣卫,这两大特务机构之间的明争暗斗,无疑是京城这潭浑水中最明显的漩涡之一。
夕阳西下时,巍峨的京城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那巨大的阴影投下来,带着一种无言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骡车没有走向任何一座气势恢宏的主城门,而是绕了一段路,来到南城一处相对偏僻、专供漕运货物进出的侧门——广渠门。这里的盘查依旧严格,但或许是因为王执事早已打点妥当,或许是守门官兵见惯了漕帮的车马,查验过程反而比路上更加顺利。
当骡车的车轮碾过广渠门那高大的门洞,驶入京城内的石板街道时,一股更加复杂、更加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千万人生活汇聚的烟火气,是权力交织的肃杀气,是暗流涌动的诡谲气,也是……潜藏在繁华表象下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阴谋之气。
林黯透过车帘的缝隙,望向窗外。华灯初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然而,在他那双洞悉虚实的眼中,这繁华之下,是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是无数条交织的阴谋之线,是那正在地底深处悄然运转的、足以倾覆天下的恐怖大阵。
京城,他终于来了。
骡车在熙攘的人流中穿行,最终停在城西一条僻静胡同里的一家名为“广源”的货栈前。王执事的任务,到此结束。
三人下了车,那黑瘦车夫一言不发,驾着车迅速消失在胡同尽头。
站在京城的土地上,感受着脚下传来的、仿佛带着历史重量的震动,林黯深吸了一口气。他体内的混沌九幽煞元,似乎也因踏入这片风暴中心,而变得更加活跃与深沉。
“先安顿下来,再图后计。”白无垢低声道。听雪楼在京城的秘密据点,就在这附近。
林黯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重重屋宇,望向了那座位于城市中心、被无数高墙与宫殿簇拥着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城。
那里,才是所有谜题与风暴最终汇聚的焦点。
夜幕,缓缓笼罩了这座巨大的城市。
喜欢从锦衣卫到武神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从锦衣卫到武神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