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李固的府邸，如今已是灯火通明。自从他用那条毒计害了卢俊义，又被梁中书“委以重任”，代管卢家产业之后，这座原本只是卢府旁不起眼的宅院，便骤然间气派了起来。新换的黑漆大门，门口站着八个膀大腰圆的护院，腰间都挎着新发的佩刀，神情倨傲，对着过往的行人斜眼而视。
府内，更是喧嚣。
李固在正堂大摆筵席，宴请的都是大名府里有头有脸的地痞、闲汉，还有几个府衙里不得志的小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固一张平日里显得精明的脸，此刻因酒意和得意涨得通红。他一手搂着一个从勾栏里重金请来的歌姬，一手举着金杯，大着舌头叫嚷。
“诸位兄弟！今日，是我李固的好日子！也是诸位兄弟的好日子！”他环视着堂下那些谄媚的嘴脸，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想当初，我李固在卢俊义那厮手下，名为大管家，实则与一条狗无异！他卢俊义是什么？是天上的玉麒麟！我等，便是地上的泥鳅！他高兴了，赏你一根骨头，不高兴了，便一脚将你踢开！”
这番话，引得堂下一片附和。
“固哥说的是！那卢俊义眼高于顶，何曾正眼瞧过我等！”
“如今这麒麟还不是被固哥你算计得入了死牢！哈哈哈！”
李固听得浑身舒坦，他站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恶狠狠地摔在地上。“玉麒麟？呸！如今他就是一条等着挨刀的死狗！他那万贯家财，他那美貌的婆娘……如今，不都是我李固的了！”
说到这里，他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那笑声，在夜色中传出老远，阴森而刺耳。
就在李固得意忘形之际，一名心腹护院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固的笑声戛然而止，醉意也醒了大半。“什么？瓦子里的消息？确定吗？”
“千真万确！小的派了三拨人去打听，都说是那个燕青亲口说的。现在瓦子里都传疯了！”
李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他一把推开怀里的歌姬，在堂中来回踱步，眼神里满是惊疑。
燕青那个小杂种，不是被自己赶出府，穷得只能去卖艺糊口了吗？他怎么敢？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他说……他说主人是被冤枉的，是梁中书看上了我家的家产，才与我合谋，设下的圈套？”李固喃喃自语，后背竟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事要是传到梁中书耳朵里……
堂下的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个收敛了笑容，面面相觑。
“固哥，一个下人的疯话而已，何必在意？”一个平日里与李固走得最近的地痞头子上前劝道，“那燕青定是怀恨在心，故意造谣，想要坏您的名声。”
李固一脚踹了过去，将那人踹倒在地。“你懂个屁！”他怒吼道，“这不是名声的问题！这是要命的问题！”
他比谁都清楚，他与梁中书之间的合作，是建立在“利益”和“秘密”之上的。如今，秘密被人捅了出来，不管真假，梁中书那个生性多疑的女婿，第一个怀疑的，必然是自己！他会以为是自己嘴不严，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拿这个把柄要挟他！
想到梁中书那张笑里藏刀的脸，李固便不寒而栗。
“不行！”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杀机，“这个燕青，绝不能留！必须让他永远闭嘴！”
他猛地转头，对着那地痞头子吼道：“张三！你立刻带上所有的人，去瓦子！把燕青那个小杂种给我抓回来！记住，要活的！我要亲自剜了他的舌头！”
“是！”那名叫张三的地痞头子一个激灵，立刻爬起来，招呼着堂上那群酒气熏天的闲汉，拿起刀枪棍棒，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府门。
李固站在堂中，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那群人消失在夜色里，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他走到院中，望着天上那轮惨白的月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件事，从燕青突然发难开始，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这背后，会不会还有别的人？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咬了咬牙，转身对心腹护院吩咐道：“备一份厚礼！我要立刻去见梁相公！”
他必须抢在流言彻底发酵之前，去梁中书面前解释清楚，甚至，要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燕青和那个“莫须有”的幕后黑手身上去！
与此同时，城南瓦子附近的一座茶楼二楼。
石秀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楼下那伙手持棍棒、凶神恶煞冲向瓦子的人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军师，鱼儿上钩了。”
吴用正慢条斯理地用茶水洗着杯子，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恶犬出笼，是意料中事。燕青那边，安排好了吗？”
“放心。”石秀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自信，“杨雄带着几个好手在那边接着。李固派去的这群乌合之众，不够给小乙哥热身的。按您的吩咐，会留下一两个活口，让他们回去报信。”
“好。”吴用将洗好的杯子倒扣在桌上，“李固这条狗急了，必然会去找他的主人。我们搅动的第一池春水，算是起了波澜。”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大名府中心，那片被高墙大院拱卫着的知府衙门方向。
“接下来，该轮到梁中书，这位蔡太师的好女婿，开始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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