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闭环,并非永恒静滞的乌托邦。能量与文明的双星共舞,在奏响辉煌乐章的同时,其宏大运转本身,亦在悄然改变着构成这曲交响的每一个基本“音符”。洪荒天地,在经历了不周山倒、补天重生、圣位纷立、双星循环等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剧变后,其本源深处,一些最初由白元以太初点数强行奠定、又历经量劫冲击与新生文明接入的细微“不谐”,开始如同精密仪器经年磨损后产生的杂音,逐渐放大、显现。
起初,只是某些边陲之地、古战场遗迹或是地脉节点相对薄弱的区域,敏锐的修行者发现,往日充盈活跃的先天灵气,似乎变得“迟钝”了些。它们依旧浓郁,但其中蕴含的那份开天辟地之初的鲜活道韵与无限可能性,正在不可逆转地衰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趋于稳定、更易于吸收转化、却也失去了那份造化玄妙的后天灵气。先天转后天,并非简单的稀释,而是灵气本身“灵性”层级的退化,意味着依靠感悟天地原始道韵来突破瓶颈、创造新法、乃至窥见大道的难度,正在悄然增加。
紧接着,征兆变得肉眼可见。一些中小型的灵脉,开始出现“退化”现象。脉动的光芒变得黯淡,吞吐灵机的效率下降,甚至原本能孕育低阶灵石的矿脉,产出逐渐减少,品质降低。昆仑、不周山(残基)、四海海眼等顶级灵脉虽依然磅礴,但其辐射范围内的次级灵网,已能察觉到丝丝缕缕的“枯竭”迹象。仿佛整个洪荒天地的“新陈代谢”速率,在双星循环的巨大能量交换与内部结构剧变后,进入了一个缓慢却持续的“平台衰退期”。天地间的劫气虽因轮回建立、戾气疏导而减少,但一种更深沉、更本质的“疲乏感”,却如同初冬的薄雾,无声地弥漫开来。此即,衰劫之始,末法之暗流初现。
三十三重天外,混沌深处,紫霄宫悬浮于天道法则最为稠密的核心。端坐云床的鸿钧道祖,其身形几乎已与周遭清蒙蒙的天道本源光海融为一体,唯有那双越发深邃冷漠、仿佛能映照出洪荒每一个粒子轨迹的眼眸,显示着他独立的意志仍在。他对洪荒的感知,远比任何圣人乃至天道本身的部分显化意志更为精微与全局。
他清晰地“看”到了灵气的退化,灵脉的枯竭,感知到了天地本源在双星循环巨大抽运(对洪荒而言,向蓝星输出先天灵气亦是输出自身部分本源活性)与内部损伤未能完全修复的双重作用下,那缓慢却真实的“失活”趋势。他甚至推演出,若无根本性改变,按照此速率,不出十二万九千六百元会(一量劫之数),洪荒将从如今的顶级大千世界,逐步跌落,先天灵气彻底消失,道法不显,法则隐晦,步入真正的“末法时代”——届时,莫说圣人,便是仙人也将成为绝响,天地重归蒙昧。而这,是追求永恒存续、完美掌控的“天道”以及身合天道的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结局!
“循环?升维?不过是以损伤洪荒本源为代价,滋养彼界!”鸿钧心中冰冷,将这一切归咎于白元构建的双星循环,归咎于那株源源不断抽运洪荒本源活性、连接异界的通天建木。“建木……此物已成洪荒毒瘤!汲取本源,勾连外道,扰乱天机,更聚拢变数……若不能将其掌控,便需将其……吞噬!以其蕴含的磅礴生机、时空道则乃至那异界反馈之力,反哺天道,或可逆转衰劫,甚至令天道本源更上一层楼!”
一个疯狂而精密的计划,在他与天道意志的深度融合推演中,逐渐成型。他不再满足于之前的试探与围困,而是要釜底抽薪,直接吞噬建木本源,将其化为天道的一部分!为此,他需推演出能避开建木自身防御、直抵核心、并能安全转化其庞大异种本源的禁忌秘法。紫霄宫内,无量清光化为最复杂的推演符文洪流,鸿钧的身影在光海中几乎透明,与天道法则进行着最深度的耦合计算,寻找着那理论上可能存在的“吞噬公式”。
紫霄宫的异动与洪荒的衰变征兆,自然瞒不过与建木本源深度绑定、已证道混元的许飞、苏瑶、李潇潇。他们坐镇太初道宫,同样察觉到了天地灵气的微妙变化与建木自身的些许异常。
最令人不安的迹象,来自于建木本身。那经历了补天功德洗礼、紫气融入、本该光华万丈的庞大主干上,不知何时,悄然浮现出一些细微的、如同老人斑般的灰白色枯萎斑纹。斑纹不多,却异常刺眼,散发着与建木磅礴生机格格不入的衰败与迟滞气息。同时,守护建木核心的年轮秘境的琉璃、云曦尊者,也传来警示——秘境中象征建木生命与时空历程的年轮光影,其转动速度正在异常加快!仿佛建木的生命在某种外力影响或内部压力下,正在被加速消耗!这绝非自然现象。
就在三徒凝神探查,试图找出缘由并安抚因斑纹出现而有些不安的门人弟子时,一道仿佛穿越了无尽光年、带着轻微时空涟漪的温和道音,直接在他们混元道心深处响起,是白元!
“衰劫已显,此乃双星循环初期必然阵痛,亦是洪荒旧有结构不适新局之象。然,暗流之下,更有险恶谋算。鸿钧感知天道本源流失,已生歹念,意欲吞噬建木,补全自身,逆转衰象。彼之秘法将成,危机迫近。尔等当固守本源,警惕天道化身或三尸神潜入,护持建木根系与核心年轮,尤其注意第七道紫气融合节点。吾虽超脱,然念及于此,终不能坐视。且看顾好闭环,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道音袅袅散去,却如同惊雷在三徒心中炸响!师尊跨越难以想象的距离与维度传来的警示,证实了他们最坏的猜想。天道(鸿钧)果然将建木视为眼中钉,且已不是简单的打压,而是要吞噬!而建木的枯萎斑纹与年轮加速,很可能就是鸿钧秘法推演过程中产生的无形侵蚀,或建木自身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威胁产生的预警!
“守护建木,即是守护洪荒与蓝星的未来!”许飞眼中剑意凝如实质。
“加强所有阵法,尤其是根系与核心区域的防护,启用所有蓝星传来的高维监测灵纹!”苏瑶立刻传令。
“我以造化之道,尝试抚慰建木灵性,延缓枯萎。”李潇潇脑后金轮光芒大盛,造化之力如春雨般洒向建木主干。
然而,鸿钧的谋划与行动,比他们预想的更为诡谲与迅速。他并未大张旗鼓,也未曾调动天道圣人(那些圣人各有心思,未必完全听他调遣,且易打草惊蛇)。他选择动用自己最为隐秘、与天道联系也最为直接纯粹的力量——三尸神!
善尸、恶尸、自我尸,这三尊由鸿钧斩出、寄托于先天灵宝、平日隐于天道法则深处修行的化身,此刻悄然自紫霄宫本源光海中分离。它们并未携带惊天动地的威能,而是将自身形态与气息极尽收敛、模拟,化为三道几乎与洪荒地脉浊气、残留劫气、乃至建木自身散逸的细微道韵完全一致的“虚无之影”,沿着不周山残基地脉与建木根系的自然交汇处,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了建木那庞大无边的根系网络之中!
它们的目的是明确的——避开主干与枝叶的层层防御,直达建木根系与洪荒大地本源、以及蓝星通道衔接的多重节点,尤其是第七道鸿蒙紫气主动融入后形成的那个特殊灵性枢纽。它们要在此布下无形的吞噬道纹,悄无声息地截取、污染、引导建木的本源之力(特别是来自蓝星反馈的、充满生机的太初之力与洪荒自身的活性灵机),使其通过地脉悄然回流,反哺天道,并在关键时刻,配合鸿钧本尊发动的秘法,内外夹击,一举重创建木核心,实现吞噬!
三尸神的潜入极其隐秘,它们本身便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此刻模拟万物,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初时,就连加强监测的太初道宫也未能立刻察觉,只是觉得建木根系某些区域的能量流转出现了极其微弱的、不合常理的“凝滞”与“偏流”。
危机,如同潜行于深海的巨鲨,已然张开利齿,逼近了维系两个世界命脉的核心!
就在三尸神于建木根系深处,即将完成第一批吞噬道纹的铭刻,开始尝试接触那紫气灵性枢纽的刹那——
建木主干之上,那些灰白色的枯萎斑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不祥的灰光!整个建木,发出一阵痛苦的、低沉的嗡鸣,庞大的树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枝叶间流转的霞光变得紊乱!根系网络中的能量偏流瞬间加剧!
“不好!它们动手了!”苏瑶率先通过遍布建木的监测阵法察觉到异常,脸色骤变。
许飞和李潇潇也瞬间感应到建木传来的痛苦与本源被侵蚀的悸动。
“找到它们!斩断联系!”许飞长啸,混元剑意锁定根系异常区域,就要不顾一切深入根系绞杀。
李潇潇的造化之力疯狂涌向斑纹,试图修复,却发现那枯萎中带着一种诡异的、与建木生机截然相反的“吞噬同化”属性,极难驱散。
就在太初道宫全力应对、三尸神即将触及核心、鸿钧于紫霄宫露出冰冷笑意准备发动总攻的千钧一发之际——
整个洪荒世界的时空,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凝固了。
不是缓慢的停滞,而是最绝对的、涵盖了一切物质、能量、信息、乃至因果流动的冻结。翻腾的弱水悬在半空,飘落的树叶定格,修士抬起的法器凝滞,众生脸上的表情僵住,甚至连思想、灵气波动、法则涟漪,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唯有混元大罗金仙及以上者,能勉强保持一线思维的清明,惊骇地“看”着这超越理解的一幕。
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与凝固中,一点温润而纯粹、仿佛蕴含万物起点与终点的白光,自无法描述其来源的维度之外,悄然降临,出现在通天建木之巅,那最高的一片晶莹树叶之上。
光点扩散,化为一道朦胧而超然的身影,正是白元跨越无尽时空维度归来的一缕真身显化!他并非完整的本体回归,而是携带着超脱后的部分本质威能,其存在本身,便让这片被冻结的时空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他并未看向根系中的三尸神,也未看向震颤的建木,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三十三天外,混沌之中,那座清光流转的紫霄宫。
然后,他对着紫霄宫的方向,轻轻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神光。只有一股无形的、超越了当前洪荒一切时空法则定义的涟漪,以白元为中心,瞬间荡开,精准地扫过紫霄宫所在的那片混沌区域。
下一刻,在所有能感知到此幕的混元圣人“眼中”,那代表天道核心、万法源流的紫霄宫,连同其内部正在推演秘法、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鸿钧本体,其周围的时光流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减缓、最终定格!
非是整个洪荒的时空冻结,而是针对紫霄宫区域的、更为精密的万年时光流速封印!这意味着,在外部正常时空(已解除冻结)过去一万年,对于紫霄宫内的鸿钧而言,可能只过去了一瞬,或者其思维、动作、乃至与天道的连接推演,都被强行拖慢了万倍!这是一种极高明的时空禁锢,非杀伐,却更甚于杀伐,直接打断了鸿钧的吞噬进程,将其连同步骤困在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白元显化的身影似乎微微黯淡了一分。他低头,看向脚下仍在痛苦震颤、枯萎斑纹蔓延的建木,又望向严阵以待、满脸惊喜与担忧的许飞三人,留下了一道平静却不容置疑的道音:
“暗流汹涌,方显砥柱。衰劫之始,亦是新生之机。鸿钧已被暂困,然其谋算已深植天道。枯萎之斑,乃异种道纹侵蚀与建木自身进化排异之双生表象,祸福相依。三尸潜入之根系道纹,须尽速拔除,并以双星循环之生机反复冲刷。”
“吾此身不可久驻。未来万载,乃尔等与洪荒、蓝星共度之关键。守护闭环,引导融合,于衰劫中寻觅真正的……升华之路。”
话音落下,白元的身影如同消散的星光,渐渐隐去。那笼罩紫霄宫的时空封印稳固异常,而整个洪荒其他区域的时空冻结也随之解除,万物恢复流动。
然而,所有生灵心中的震撼与天地间弥漫的“衰劫”气息,以及建木上那依旧刺眼的枯萎斑纹,无不昭示着:一个更加复杂、暗流更为深沉的漫长时代,已然来临。白元以无上神通暂缓了最急迫的危机,但真正的挑战——如何在不吞噬建木、不破坏双星循环的前提下,逆转洪荒衰劫,实现两个世界的共同升华——这份重担,已清晰无疑地落在了太初道宫与所有不愿世界步入末法的生灵肩头。真正的博弈,方才进入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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