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
一片白茫茫，粗暴地灌入视觉。
周明想闭眼，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视野在剧烈的晃动中，一点点重新聚焦。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
手指触及之处，是打磨光滑的红木扶手，质感温润。
鼻腔里，是老旧建筑特有的木料香气，混合着无数人留下的，淡淡的香水与体味。
这是一座宏伟的礼堂。
穹顶高耸，吊灯华美。
他的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舞台。
舞台上，三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欧洲面孔正襟危坐。
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旁边演讲台前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穿着得体西服的光头男人，同样是欧洲面孔，正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讲稿。
台下，是半圆形阶梯状的观礼席。
全都坐满了人。
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肤色，不同种族。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儒雅与严谨气质。
周明发现自己坐在第一排。
一个绝佳的位置。
他的身边，是几张龙国人的面孔。
其中一个，让他整个思维都停滞了一瞬。
李秋野。
但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年轻的，有些跳脱的科学家。
眼前的李秋野，看起来已经年过五旬，眼角爬上了清晰的纹路。
另一个身影，也让他无比熟悉。
是那位在第三段梦境中出现过的老领导。
此刻，他已是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但腰背依旧挺直，一双眼睛里透着睿智的光。
周明想开口。
他想问这是哪里。
他想问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他想问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感觉，和之前进入系统梦境时一模一样。
身旁的李秋野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
“老领导，这次的研究成果，按我的理解应该算我们龙国的高级机密了吧？”
“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它公开呢？”
老领导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上头自然有上头的深意，可能有一些事情连我们也不知道吧。”
李秋野若有所思。
“莫非您指的是，公开一代，隐藏一代，研发一代？”
老领导捋了捋下颌不算太长的胡须，含笑点头。
“信息战才是现代战争的最终形态。”
周明听着他们的对话，大脑飞速运转。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谜团。
就在这时。
演讲台上的光头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讲稿。
“瑞典卡罗琳斯卡医学院诺贝尔奖委员会，今天宣布将2045年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授予龙国汉东大学科学家——周明。”
周明。
这个名字从扩音器里传出，清晰地砸进他的耳朵里。
“他发明的克隆人技术，使克隆人摆脱了从婴儿向成人定向成长这一过程，可以让克隆人直接以成年体形成出生在培养皿中，根本上解决了全球新生人口不足的重大危机。”
“下面有请周明上台领奖！”
轰——
整个礼堂，瞬间被雷鸣般的掌声淹没。
周明身边的李秋野，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攥着拳头，喃喃自语。
“二十多年了，这是龙国人再一次站在诺贝尔奖的领奖台上，爷爷在天有灵，我们做到了！”
旁边的老领导，则扭过头，对着周明投来一个鼓励的示意。
让他上台。
周明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致的割裂感中。
2045年。
克隆人技术。
诺贝尔奖。
自己？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枚重磅炸弹，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他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身体的控制权，在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必须上去。
他要看看，这段诡异的记忆，到底想把他引向何方。
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上领奖台。
光头男人微笑着，将一枚沉甸甸的金色奖牌，递到他的手中。
就在周明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凉金属的瞬间。
整个世界，变了。
刺眼的白光再次吞噬了一切。
掌声，人声，全部消失。
当他的视野再次恢复时，手中的奖牌，变成了一把冰冷坚硬的手枪。
他正站在一条狭长的走廊上。
周围，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玻璃隔间。
竟然是第一个梦境中的实验室。
他身边，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手持步枪与防爆盾牌，正紧张地组成防御阵型，向着走廊前方缓缓推进。
一名战士快步来到他身边，作战头盔下的声音急促无比。
“周院士，快撤！这里我们顶着！”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漂亮国疯了，直接派兵奇袭，就是为了您和您的科研成果！您是龙国的希望，绝不能出事！”
周明的大脑一片混乱。
周院士？
他下意识地转身，准备向后方撤离。
走廊墙壁的玻璃，映出了他的倒影。
他停住了脚步。
玻璃里的那张脸，确实是他自己。
但不再年轻。
那是一张四十多岁，眼窝深陷，布满疲惫，眼神却依旧锋利的中年男人的脸。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枪声炸响。
走廊正门的方向，被强大的火力瞬间撕开一个缺口。
子弹组成的火网呼啸着扑来。
刚刚与他对话的那名战士，发出一声怒吼，猛地将他推向一旁。
周明一个踉跄，险险躲开了致命的弹雨。
他没有时间犹豫，转身就向后门的方向狂奔。
他冲下楼梯。
后门就在眼前。
然而，一队穿着不同制服的美国大兵，已经堵死了他的去路。
他们举起了枪。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
就在那些士兵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一道人影，闪电般从他身侧窜出，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身前。
竟然是李秋野！
那个鲜活的，属于他真实记忆里的，年过五旬的李秋野！
哒哒哒哒！
枪声爆响。
李秋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胸前炸开一团团血花。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周明。
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倒在冰冷的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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