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闻言，身形猛地一僵：“谁？哪个苏管家？”
“是我苏家的旧人！”苏清韫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是我父亲年轻时收留的一位远房族亲，为人沉稳可靠，一直在府中担任管家，深得父亲信任！苏家出事前半年，他忽然告老还乡，离开了京城……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高泰身边？！还成了那般模样？！”
苏仲文！谢珩对这个名字也有印象。苏正庭府上那位总是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衫、办事一丝不苟、甚至有些刻板的管家。他怎么会和曹无伤的心腹太监搅在一起？还似乎……身份不凡？
一个早已“告老还乡”的苏家旧仆，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北境边城，出现在曹无伤心腹的身边，甚至可能暗中出手相助……
这背后隐藏的信息，细思极恐！
难道苏家之事，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难道父亲当年，也并非全然没有察觉和布置？
无数个念头在两人心中飞速闪过，带来更深的寒意和更多的谜团。
“此地不宜久留。”谢珩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锐利如鹰，“高泰生性多疑，此刻放我们走，未必没有后手。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北境范围。”
他扶起苏清韫，再次踏上路途。经过这番惊险和短暂的调息，苏清韫的体力恢复了些许，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勉强跟上谢珩的步伐。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更加谨慎，几乎昼伏夜出，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僻小径。谢珩对地形地貌的利用已臻化境，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线和歇脚点。偶尔遇到不得不通过的关卡，他便再次亮出“慕容灼”的身份，或虚与委蛇，或借势压人，竟也有惊无险地一次次闯过。
越是南下，气候逐渐变得不那么酷寒，但冬日萧瑟的景象依旧弥漫四野。枯黄的草原，裸露的褐色土地，灰蒙蒙的天空，构成了一幅苍凉而压抑的画卷。
连日奔波，风餐露宿，苏清韫的身体终究还是有些吃不消。虽然肩伤在谢珩的草药和内力调理下渐渐愈合，但底子的亏损并非短时间内能够补回。她的脸色总是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时常低咳，夜间也睡得极不安稳。
谢珩看在眼里，冷硬的面具下，那深藏的焦灼与痛惜一日胜过一日。他搜寻药材愈发尽心，夜间守夜时，总会将最避风的位置让给她，甚至会在她冷得瑟瑟发抖时，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外袍覆在她身上。
这种沉默的照顾，笨拙却又无比真实，像细密的针脚，一点点缝补着两人之间那破碎而冰冷的关系。恨意依旧存在，但似乎不再是最主要的情感。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在绝境中被迫相互依存、共同面对未知命运的诡异共生。
这日黄昏，两人行至一片荒废已久的古驿道旁。残阳如血，将废弃的驿站残骸和枯死的胡杨林染上一层凄艳而悲壮的色彩。
谢珩找到一处勉强能遮风的断墙后，生起一小堆篝火，炙烤着干粮。
苏清韫靠坐在断墙边，望着天边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血色夕阳，怔怔出神。离家之后，颠沛流离，历经生死，看尽人心鬼蜮，她早已不是那个养在深闺、只知风花雪月的太傅千金。命运的残酷磨砺，在她眼底沉淀下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沉静。
“喝点热水。”谢珩将烤热的饼子和一个装着温热清水的水囊递给她。这几日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个小铜壶，总能想办法让她喝上口热的。
苏清韫默默接过，小口喝着温热的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了些许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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