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羊传误
县城里有个姓王的庄稼汉,总想找机会巴结县太爷,好让自家的田租能少缴些。这天他揣着两斤粗茶,打算去县衙拜见,走到门口又犯了怵,拉着门房打听:“大兄弟,县太爷平日里都爱啥呀?我好投其所好。” 门房叼着烟袋笑:“咱老爷最是爱读《公羊传》,你要是能聊上几句,保准受待见。”
王老汉记牢了 “公羊传” 三个字,回家翻箱倒柜找不出这本书,索性硬着头皮去了。县太爷端坐堂上,见他进来便问:“你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 王老汉挺直腰板:“回老爷,小人专读《公羊传》!” 县太爷一听来了兴致,随口考他:“那你说说,谁杀了陈他?”
王老汉心里 “咯噔” 一下,寻思 “陈他” 莫不是县太爷的熟人?自己这辈子没杀过人啊,脸瞬间吓白了,哆哆嗦嗦半天,才挤出一句:“老爷明鉴,小人这辈子实实没杀过陈他呀!” 县太爷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故意逗他:“你没杀陈他,那是谁杀的?”
王老汉以为县太爷要治他的罪,吓得魂飞魄散,鞋都跑丢了,光着脚冲出县衙。路上有人见他狼狈模样,忙问缘由,他气喘吁吁地喊:“可不敢去见县太爷了!一见面就问我杀人的事,这要是没遇上大赦,我这辈子都不敢再进城了!”
二、李文礼哭错亲
唐朝的李文礼是顿丘人,学问不错,写得一手好文章,慢慢做到了扬州司马。可这人性子慢,做事还不仔细,常常闹笑话。
这天他正在府里处理公文,有个吏员从京城回来,手里捧着一封长史的家书,匆匆进来禀报:“司马大人,长史大人有家书到,说他姐姐去世了,请您择日发丧。” 李文礼一听 “姐姐去世”,当即拍着桌子号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边哭边喊:“我的好姐姐啊,你怎么就走得这么急,都没让我见最后一面!”
吏员站在一旁等了半天,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凑上前小声说:“大人,是长史大人的姐姐去世了,不是您的姐姐。” 李文礼哭了半晌才慢慢停住,愣了好一会儿,慢悠悠地问:“你说啥?是长史的姐姐?” 吏员点头:“正是。” 李文礼摸了摸脸,嘟囔道:“我说呢,我压根就没有姐姐,刚才还觉得奇怪呢。”
三、殷安自夸
唐朝有个隐士叫殷安,家住冀州信都,总觉得自己了不起。有一回他跟黄门侍郎薛某聊天,拍着胸脯说:“自古以来的圣贤,加起来也超不过五个人。”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伏羲创八卦,参透了天地的道理,这是第一个。” 又屈起一根,“神农教人种五谷,救了天下人的性命,这是第二个。” 第三根手指弯下来,“周公制礼作乐,后世百代都照着做,这是第三个。” 第四根也屈了:“孔子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比所有人都强,这是第四个。”
他停了半天,薛侍郎以为他说完了,正想开口,殷安忽然把第五根手指也屈起来,得意地说:“从那以后,就没人能配得上我这第五根手指了 —— 算上我,正好五个圣贤!”
殷安向来瞧不起当官的,他儿子殷征劝他:“那些卿相大人都挺尊贵的,父亲您说话可得客气点。” 殷安瞥了儿子一眼:“你也能当宰相。” 殷征连忙摆手:“儿子可不敢这么想。” 殷安哼了一声:“你长得肥头大耳,啥也不懂,就知道吃,不当宰相还能干嘛?” 他轻视别人,向来都是这副模样。
四、房氏认亲
唐朝有个姓房的人,最是爱炫耀自己的门第,只要听说有姓房的当官,不管认不认识,都跑去攀亲。朋友们都烦他这毛病,想捉弄他一番。
有一天,有人故意跟他说:“丰邑坊的方相大人,跟您是啥亲戚啊?” 这丰邑坊在京城,其实是办丧事的地方,方相是出殡时用的驱鬼木俑。姓房的没听出破绽,立刻满脸堆笑:“那是我的再从伯父!”
众人一听,当即哈哈大笑:“你既然是方相的侄儿,那本事可不小,只适合去吓唬鬼啊!” 姓房的这才知道被耍了,脸红得跟关公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五、元宗逵买棺
唐朝的元宗逵做果州司马时,家里的老婢女去世了。他叫来负责文书的直典,吩咐道:“我家的老婢女死了,跟着我使唤好些年了,你去给她找口棺木下葬。”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刚当官那会儿家里穷,买不起新棺木,你就找一口用过的,能应付事儿就行。还有,千万别说是我买的,就说你家自己本来就有,用不着特意说。”
直典走出府衙,把这话跟同僚们一说,整个果州的人都当成笑柄传开了。有人调侃:“司马大人倒是会省,老婢女伺候他这么久,连口新棺材都舍不得买。”
六、独孤守忠废话
唐朝的独孤守忠做杭州参军时,负责领着租船押送粮食去京城。这天半夜,他突然让人把所有船夫都召集起来,众人以为出了急事,一个个披衣起床,慌慌张张地赶到船头。
船夫们站在寒风里,搓着手等他发话,谁知独孤守忠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这逆风天,肯定不能张帆啊。” 众人一听,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 这不是废话嘛,谁还不知道逆风不能张帆,大半夜把人叫起来就为了说这个!
七、王熊断案
唐朝的王熊做泽州都督时,府里的法曹审理了一起偷粮食的案子,按照法律,每个盗贼该打一百杖。案子送到王熊这儿复核,他问法曹:“一共偷了几个人的粮食?” 法曹答:“七个人。” 王熊一拍桌子:“偷七个人的粮食,就得打七百杖!”
法曹心里叫苦,这分明是蛮不讲理,但也不敢违抗。这事传开后,人们都嘲笑王熊不懂律法。之前的都督尹正义办案公平,百姓都爱戴他,王熊接任后,大家就编了歌谣唱:“前得尹佛子,后得王癞獭。判事驴咬瓜,唤人牛嚼铁。见钱满面喜,无镪从头喝。常逢饿夜叉,百姓不可活。”
八、曲崇裕作诗
唐朝的冀州参军曲崇裕,有回给要去京城的司功送行,写了首诗:“崇裕有幸会,得遇明流行。司士向京去,旷野哭声哀。”
司功接过诗稿,假装夸赞:“真是大才士!先生的老师是谁啊?” 曲崇裕得意地说:“是吴儿博士,我的声韵都是他教的。” 司功忍着笑说:“果然是老师高明,弟子也有出息啊!” 心里却暗自好笑,这诗写得狗屁不通。
九、梁士会判案
唐朝的梁士会做滑州灵昌尉时,官府要征收乌翎,里正却迟迟不送来。梁士会拿起笔,在公文上判决:“官唤乌翎,何物里正,不送乌翎。”
旁边的佐使看了,忍不住说:“大人这判决写得好是好,就是‘乌翎’说太多遍了。” 梁士会一听,觉得有道理,拿起笔改成:“官唤乌翎,何物里正,不送雁翅。” 有见识的人听说这事,都笑话他,乌翎和雁翅根本不是一回事,改了还是错。
十、张怀庆窃诗
唐朝的李义府曾写过一首诗:“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自怜回雪影,好取洛川归。” 这首诗传开后,很受人们喜爱。
枣强县尉张怀庆最喜欢抄袭名士的文章,他照着李义府的诗,添了几个字,改成自己的诗:“生情镂月为歌扇,出意裁云作舞衣。照镜自怜回雪影,来时好取洛川归。” 人们知道后,都嘲笑他,编了句顺口溜:“活剥王昌龄,生吞郭正一。” 说他抄袭就像生吞活剥一样,一点也不掩饰。
十一、康聓盼相
唐玄宗任用牛仙客做宰相后,担心大臣们有意见,就问高力士:“我用牛仙客当宰相,外面的人怎么说?” 高力士答:“牛仙客原来是小吏出身,不是当宰相的料。”
唐玄宗听了大怒,随口说道:“那我就用康聓当宰相!” 其实这只是他气头上的话,故意说个最不合适的人。有人偷偷把这话告诉了康聓,康聓居然信以为真,觉得皇帝对自己恩宠深厚,真要任命他当宰相了。
第二天,康聓穿着华丽的官服,早早地来到朝堂上,站在官员队伍里,伸长脖子望着皇宫方向,盼着皇帝宣布任命。看到他这副模样的人,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不过当时的人也觉得他是个老实人。
康聓做将作大匠时,很有巧思,尤其擅长看风水。他常跟人说:“我住的这宅子,风水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当宰相呢?” 听到的人更是嗤之以鼻。后来牛仙客的府邸,就是康聓当年住的那所房子。
十二、征君闹剧
唐肃宗在位时,想要招揽贤才,下诏说不管是隐居在山林里的,还是有治国之才的,都能封官任用。有个所谓的 “征君” 从灵武来,穿着粗布衣服,踩着草鞋,来到京城宫门求见。
肃宗听说有贤士应召,很高兴地召见了他,问他当下的朝政有什么得失。谁知这征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反复打量肃宗的脸,然后上奏:“微臣有个发现,陛下知道吗?” 肃宗问:“什么发现?” 征君说:“臣看陛下的脸,比在灵武的时候瘦多了。” 肃宗叹了口气:“我日夜操劳国事,难怪会瘦。” 旁边的大臣们都忍不住偷偷笑。
征君退下后,也没再说别的。肃宗知道他是个妄人,但又怕堵了将来贤才的路,就勉强任命他做了一个县令。
快到寒食节时,京兆府让各县上缴杏仁,准备进贡。这征君听说后,极力反对,还专门跑到京城求见皇帝。京兆府的人都担心他有什么高见,不好应付。结果召见时,他上奏说:“陛下要寒食节的杏仁,臣已经敲好了,怎么能再进献带壳的杏仁呢?” 肃宗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让他回去了,终究没治他的罪。
十三、李佐寻父
唐朝的李佐,是山东的名门望族。小时候因为安史之乱,跟父亲失散了。后来李佐考中进士,有了好名声,官做到京兆少尹,一直暗中寻找父亲。
有个认识他父亲的人告诉了他地址,李佐赶紧去迎接,没想到父亲竟然在一家卖丧葬用品的店里做事。李佐把父亲接回家,悉心奉养。过了几个月,父亲对他说:“你孝顺得没话说,但我在那圈子里待了三十年,昨天跟着你回来,还没跟老朋友们告别。你去准备五头大猪、几斛白酒、几瓮蒜韭、十盘薄饼,在中堂摆宴席,我要跟老朋友们好好聚聚,了却一桩心愿。”
李佐恭敬地照做了,几天后一切准备妥当。父亲召集了京城两市一百个擅长唱薤露歌(送葬时唱的歌)的人,一开始让他们坐在堂中,过了一会儿就让他们随意唱起来。到了傍晚,大家都喝醉了,一起扶着李佐的父亲上床。这时薤露歌一声响起,一百人齐声合唱,然后众人扶着李佐的父亲走出府门,再也没人知道去了哪里。路上围观的人有上亿之多。
第二天,李佐抛弃了家人,进山隐居,几天后就去世了。
十四、元载常衮当政
唐代宗把国家大事都交给宰相处理,元载当宰相时,独揽大权,把国家法度搞得一团糟。如果没有金银珠宝,或者不搞些旁门左道,根本没法在朝廷立足。
后来常衮当了宰相,虽然不再收受贿赂,但为人孤僻专断,不会分辨人才,所以官员的升降任免常常出错。有时候同僚们推荐的人才多了些,他就骂人家是 “沓伯”(啰嗦的人)。当时京城里流传着一句话:“常无分别元好钱,贤者愚,愚者贤。”
崔佑甫向来公正耿直,有一次在众人面前直言:“朝廷上下互相蒙骗,好人和坏人待遇一样。那些清水衙门、重要官府,都成了鼠辈们混资历的地方,这对国家治理有什么好处呢?”
十五、崔阡:不懂朝典的谕德
唐顺宗还是太子的时候,韦渠推荐崔阡做了谕德,负责教太子读书写字。可崔阡这人,什么都不懂,遇事就像面对一堵墙,毫无办法。
有一回,他对太子说:“微臣是山野里的粗人,不懂朝廷的规矩,见到陛下,应该称呼自己为‘臣’吗?”
太子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你是东宫的官员,这些基本的规矩,本来就该知道啊!”
崔阡一脸茫然地挠挠头,还是没弄明白 —— 他大概这辈子都搞不懂这些朝堂礼仪了。
十六、黎干:跳舞祈雨的京兆尹
唐代宗在位的时候,京城好久没下雨了,旱情严重。京兆尹黎干急得团团转,想出了个荒唐的主意:在朱雀门街造了一条土龙,然后把京城里所有的巫师都召集过来,让他们在土龙旁边跳舞祈雨。
黎干自己也跟着巫师们一起跳,一会儿扭腰,一会儿跺脚,动作古怪,围观的老百姓都看得哈哈大笑。可跳了一个月,还是没下雨。
黎干不死心,又请巫师们去文宣王庙祈祷。代宗皇帝听说了这事,叹了口气说:“孔子早就说过‘丘之祷久矣’,祈祷要是有用,早就下雨了!”
皇帝下令毁掉土龙,停止祈雨,还下令减少自己的饮食和开支,顺应天命。没想到,没过多久,天上就下起了大雨,旱情一下子就缓解了。
十七、崔叔清:准敕恶诗的作者
杜佑镇守淮南的时候,把崔叔清写的一百首诗献给了唐德宗。德宗皇帝看了之后,对使者说:“这都是些狗屁不通的恶诗,拿来干什么?”
这话很快就传开了,人们都把崔叔清的诗叫做 “准敕恶诗”—— 意思是经过皇帝认证的坏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十八、常愿:满口本色语的武臣
贞元年间,有个叫常愿的武臣,说话特别实在,全是大白话,从不拐弯抹角。他曾经跟刘禹锡说:“以前在奉天的时候,我做行营都虞候。圣人(指皇帝)门下,怎么就有那么多贤能的公子哥呢?其他人也都跟他们一样厉害。”
他还说:“奉天城就像斗那么大,又被朱泚的兵马挤得满满当当,危险得就像堆起来的鸡蛋。现在我被调到南衙,却被你们这些读书人算计,把我的官职给夺走了!”
到了永贞初年,刘禹锡做了监察御史,见到常愿正在代理官职,就故意逗他:“你还敢说‘纥邓’(方言,意思是算计、欺负)吗?”
常愿吓得赶紧摆手:“死罪死罪!我再也不敢说了!”
十九、刘士荣:被嫌弃的太常丞
于頔镇守襄阳的时候,朝廷对他很宽容,任命他的儿子于方为太常丞。于頔觉得不好意思,就上书推辞说:“刘元佐的儿子刘士荣,靠着刘元佐的功劳,先帝任命他为太常丞。那时候我和刘士荣一起在朝廷做官,见他平庸无能,实在看不起他。现在我的功劳不如刘元佐,我的儿子于方比刘士荣还没用,如果授予他太常丞的官职,就太不合理了。”
德宗皇帝把于頔的奏表拿给大臣们看,当时刘士荣正在做南衙将军,亲眼看到了奏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极了。
有一回,于頔请客喝酒,行酒令的时候说:“谁能说出最近最平庸无能的人,就能免喝一杯。”
于頔的客人浑鐻立刻说:“刘士荣!”
于頔接着说:“于方!”
于頔对在座的人说:“各位都得好好努力,别变成他们这样!”
二十、袁德师:误认伯禽的幕友
窦群和袁德师一起在浙西幕府做事,窦群负责管理厨房。有一回,窦群对堂子(仆人)发脾气,说:“把这东西送给伯禽!”
他问袁德师:“你知道伯禽是谁吗?”
袁德师脸一沉,说:“我就算再没文化,也读过几本书,你怎么能看不起我?”
窦群追问:“那你说说,伯禽是谁?”
袁德师理直气壮地说:“不就是古代的堂子嘛!”
满座的人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 —— 伯禽是周公的儿子,袁德师居然把他当成了仆人,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二十一、蒋乂:献传求宠的史官
蒋乂负责编写宰相的传记,每当朝廷任命一个新宰相,他过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把写好的传记献上去。他这么做,就是想讨好宰相,求个一官半职。
人们都嘲笑他:“蒋乂写传记,不是为了记录历史,而是为了巴结权贵!”
二十二、崔损:虚伪谨慎的宰相
崔损的性格极其谨慎,每次向皇帝奏事,都不敢多说一句话,更不敢发表自己的见解。朝廷里那些清贵重要的职位,他都做过,可在位期间,没做出过任何值得称赞的事。
他当了宰相之后,母亲去世了,却一直把母亲的灵柩停在野外,不举行葬礼,也不提迁坟的事;他的姐姐当了尼姑,在附近的寺庙里去世了,他直到丧期结束,都没去探望过。
有德行的人都指责他不孝不义,可他就是这样,过分谨慎,只想着保全自己,却偏偏凭着这一点,深得皇帝的喜欢,窃居宰相之位八年。皇帝知道大家对他有意见,可还是怜惜他,对他很好。
喜欢太平广记白话版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太平广记白话版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