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最混乱、最胶着、生命如同草芥般被疯狂收割的时刻——
战场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五层高楼天台上。
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小脸苍白,眼神空洞,仿佛映不进出世界的任何色彩。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俯瞰着下方那片血腥的修罗场。
然后,她缓缓地,张开了嘴。
没有伴奏,没有预兆。
一缕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歌声,如同穿透了所有喧嚣与轰鸣,悄然响起,飘荡在血腥的夜空中。
那是一种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去理解的曲调和歌词。音节古老、破碎、曲折,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哀戚。仿佛是一个古老部族在灭族之际最后的挽歌,又像是无数枉死灵魂在幽冥深处的集体呓语。
歌声起初很轻,如同风中飘散的蒲公英。
但很快,它开始渗透。
听到歌声的普通玩家复仇者们,身体猛地一震!
他们眼中狂暴的怒火并未熄灭,但一种奇异的力量伴随着那悲凉的歌声,悄然注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并非增强鬼神之力,而更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加持!疲惫感在消退,伤口的剧痛变得麻木,原本因恐惧而颤抖的手脚重新稳定,甚至涌现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更加有力,血液奔流得更加炽热,仿佛那歌声点燃了他们生命最后、也是最炽烈的薪柴!
“杀——!!!”
一名原本已力竭跪地的中年男人,嘶吼着重新站起,用崩裂的虎口死死握住卷刃的砍刀,扑向面前惊愕的同心会成员!
一个断了手臂的少年,用剩下的独臂举起一块沉重的碎石,狠狠砸向一名玩家协会成员的脑袋,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光芒!
而听到歌声的四大势力成员,反应却截然相反!
那悲凉的歌声钻入他们耳中,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枷锁和冰锥!
一股莫名的虚弱感和迟滞感瞬间席卷全身!体内的鬼神之力运转变得晦涩不畅,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尘埃;手中的恶鬼物品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威力大打折扣;更可怕的是,一种源自心底的、毫无来由的悲恸与恐惧开始滋生,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战斗意志,让他们心神动摇,出手迟疑,甚至想要捂住耳朵逃离这歌声!
“怎么回事?!”
“我的力量……变弱了!”
“这歌声……有古怪!!”
四大势力的阵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压制,开始出现更明显的松动和混乱!
天台之上,小女孩薛晓兰依旧面无表情地歌唱着,赤足踩在冰冷的水泥边缘。夜风吹动她单薄的裙摆和栗色的发丝,那空洞的眼眸望着下方因她的歌声而更加疯狂、也更加惨烈的战场。
她只是一个载体。
一首来自遥远过去、凝聚了无数被压迫者血泪与诅咒的悲歌,在此刻,被这个拥有特殊共鸣体质的小女孩,无意或有意地吟唱了出来。
这歌声,不分敌我地诉说着苦难。
但听到苦难的人,反应却天差地别。
对早已麻木、身处绝望深渊的复仇者而言,这是最后的共鸣与激励。
对高高在上、习惯了压迫的既得利益者而言,这是来自亡魂的控诉与审判。
悲歌响彻,狂潮愈烈。
战争的胜负天平,因这无法理解的歌声,开始发生微妙的、却可能是决定性的倾斜。
关蕾的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在混乱战场的边缘穿梭。她身上的伤口仍在渗血,气息也不复巅峰时的凌厉,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死死锁定了远处高楼上那个小小的、正在吟唱悲歌的身影。
薛晓兰。
这个突然出现、歌声诡异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了左右战局的关键变数。她的歌声加持着那些疯狂的复仇者,压制着四大势力的精锐。必须尽快解决她!
关蕾绕开几处最激烈的交战点,借着废墟阴影的掩护,迅速接近那栋五层高楼。她如同壁虎般攀附在粗糙的水泥外墙上,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幽蓝鬼气,让她能轻易吸附在垂直的墙面上,悄无声息地向上爬升。
四楼……五楼……
天台的边缘近在眼前。她已经能清晰地听到那悲凉古老的歌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奇异力量。只要翻上去,以她现在的实力,哪怕状态不佳,也有把握在那个小女孩反应过来之前,一击致命!
关蕾眼中寒光一闪,五指成爪,幽蓝鬼气凝聚于指尖,身形骤然发力,就要一跃而上——
“咳咳。”
一声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咳嗽声,如同就在她耳边响起。
关蕾的动作瞬间僵住,浑身寒毛倒竖!她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天台边缘的阴影里,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旧式布衫,双手背在身后,身形微微佝偻,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深深皱纹。他看起来就像个在公园里遛弯的普通老头,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阅尽世事、洞悉人心的浑浊精光。
正是莫北。
他慢悠悠地从阴影里踱步出来,挡在了关蕾与薛晓兰之间,正好截断了她所有的进攻路线。
莫北上下打量了一下保持着攀附姿势、一脸惊疑不定的关蕾,咂了咂嘴,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长辈教训晚辈般的感慨,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说丫头啊,”莫北的声音沙哑而平缓,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隐约的歌声和远处的厮杀声,“你这心,可够黑的。”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关蕾身后那个依旧在专注歌唱、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所觉的小小身影。
“对这么个小不点儿下手?”莫北啧啧两声,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坑蒙拐骗、杀人越货的事儿,逼急了也没少干。但要我对这么个丁点大的娃娃下死手……”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盯着关蕾,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这丧心病狂的坏人都他妈下不去手。”
这话说得平淡,甚至有点絮叨老人的味道,但落在关蕾耳中,却字字如针,扎得她脸色一阵青白。
“老东西,少管闲事!”关蕾压下心中的惊怒,低喝道,“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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