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初绘”计划与“契约之路”坐标的存在,为砺锋星的未来指明了一个宏大却艰难的方向。然而,凌婉儿深知,仰望星空的前提是站稳大地。当前砺锋星最迫切的任务,依旧是修复创伤、积蓄力量,并在这多方窥伺的棋盘上,找到稳固自身存在的立足点。她将目光重新聚焦于“心火”与“痕迹”本身,试图在“微光”与“对话”之上,寻找更深层的、能带动整个砺锋星文明实质性提升的“脉络”。
灵感来源于一次偶然的发现。一名在之前的纳垢污染侵袭中身受重伤、被凌婉儿以“痕迹”之力艰难治愈、道基几乎尽毁的老兵,在修养数月后,主动申请参与了“金脉植物”的守护工作。他无法再运使强大的灵力,却发现自己对“金脉植物”的生长状态、对土壤中“心火”残留痕迹的波动,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直觉。当他静坐在田间,心神沉浸时,甚至能隐隐“感觉”到附近其他伤愈者、乃至一些意志坚定的普通守护者身上,那微弱却相似的、与“心火”痕迹共鸣的“回响”。
他将这一发现报告给了“痕迹研究所”。凌婉儿闻讯,亲自前往探查。当她将意识沉入“心火”,并扩散感知笼罩那位老兵及其照料的田地区域时,一幅前所未有的、细微而清晰的“画面”在她意识中展开:
不再是模糊的能量场或规则波动,而是无数条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淡金色丝线,如同神经网络般,从她自身(“心火”核心)延伸出去。这些丝线连接着那位老兵,连接着田地里每一株“金脉植物”,连接着土壤深处被“心火”浸染过的规则节点,甚至隐约连接着更远处、其他几位伤势恢复较好、且意志与砺锋星重建事业深度绑定的修士和民众!
这些丝线并非实体,也非能量通道,更像是规则层面的共鸣链路或意志与存在的映射网络。老兵对“金脉植物”的敏锐,正是因为他自身被“痕迹”修复后,其生命规则与“心火”产生了深度的调谐,从而能更清晰地感知到网络中其他同调点的状态。
“这是……‘心火脉络’?” 凌婉儿退出感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隐约明白,“心火”作为“永恒摇篮-生命温床模块”的规则具现,其本质或许就包含着构建和维系一个健康、互联、共生的系统网络的能力。之前她施展“痕迹”,更多地是在“点对点”地修复或赋予状态。而现在,随着“心火”力量的缓慢恢复,以及与砺锋星众生意志在“薪火相传”中的深度融合,这种构建内在“网络”或“脉络”的潜能,开始自发地、初步地显现出来!
这一发现的意义无比重大。如果能够主动引导、强化并最终掌控这种“心火脉络”,那么它可能带来的好处将超乎想象:
信息感知:通过脉络,可以更精细、更实时地感知砺锋星全局的生态健康度、规则稳定性、人员状态、乃至潜在威胁。
资源调配:理论上,可以通过脉络更高效地引导“心火”的“余烬”或“痕迹”之力,精准投送到最需要的节点,减少浪费,提升整体恢复效率。
协同增强:处于脉络中的个体,在特定条件下,或许能产生基于“心火”规则的协同效应,比如在防御、建设或研究上获得加成。
文明基石:长远来看,这甚至可能成为砺锋星文明未来独特的“社会连接”与“力量体系”的基础,一种区别于灵能修炼、科技造物、或混沌腐化的全新路径!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当前的“脉络”微弱、自发、覆盖范围极小,且极不稳定。如何从“偶然发现”到“主动构筑”,从“微弱感知”到“有效利用”,是横亘在面前的巨大难题。
凌婉儿立刻调整了“痕迹研究所”的部分研究方向,秘密启动了 “脉络编织” 子计划。她亲自筛选了包括那位老兵在内的数十名与“心火”共鸣度较高、意志坚定且自愿参与的个体(包括修士、士兵、技术工人、灵植夫),作为首批“脉络节点”。在绝对保密和严格监护下,她尝试引导“心火”之力,以更系统、更温和的方式,去“强化”他们与“心火”之间那天然的共鸣链接,并引导他们彼此之间建立初步的、基于共同守护意志的“规则感应”。
过程艰难而缓慢。过度的引导会导致节点个体精神疲惫甚至规则紊乱;节点间的感应也时断时续,难以稳定。但凌婉儿和她的团队没有放弃,不断记录数据,调整方法,从一次次失败中总结经验。
就在“脉络编织”计划艰难推进时,逻辑文明提议的“有限数据交换”进入了第二轮。这一次,逻辑文明提供了一份关于“疮孔”周边三个小型不稳定空间节点近期规则扰动模式的详细报告,数据详实,格式严谨,甚至附带了几种可能的数学模型推演。作为对等交换,它们要求砺锋星提供“关于本土规则环境对混沌污染残留物(特指纳垢‘紫蕨’类变种)抑制效应的观测数据摘要”。
显然,它们对“紫蕨”与“金脉植物”的互动产生了浓厚兴趣。
砺锋星高层经过反复权衡,决定提供一份经过严格处理、剔除了所有关于“脆弱协同”和“规则对话”关键发现、只保留“紫蕨”抑制“金脉植物”生长及“心火”痕迹结界有效防护等表面现象的数据报告。同时,在数据包的加密注释中,以“研究者备注”的形式,隐晦地提出了一个疑问:“观测到目标污染物对‘摇篮’相关规则环境表现出非典型适应性模仿,此现象在贵方数据库中是否有类似记录或理论模型?”
这是一次大胆的试探。既提供了对方索要的数据(虽然不完整),又反过来抛出了一个可能触及逻辑文明知识盲区或研究兴趣点的问题,试图引导对话方向。
逻辑文明的回应间隔了比上一次更长的时间。传回的数据包中,除了对砺锋星提供数据的冰冷致谢和几个无关紧要的修正建议外,对那个关于“模仿”的问题,只给了一句简短而意味深长的回复:
“适应性模仿是熵增系统应对有序环境压力的常见策略。逻辑模型库中存在637个相关变体案例。‘摇篮’规则环境的有序特性,可能构成高强度选择压力,催化此类模仿。持续观察此类互动,有助于完善对混沌-秩序边界动态模型。”
这个回答看似客观理性,却透露出几个关键信息:第一,逻辑文明承认并研究过类似现象;第二,它们将“摇篮”规则视为一种强大的“有序选择压力”;第三,它们对持续观察这种互动抱有明确兴趣。这无疑证实了,纳垢的“生态竞争”策略,已经引起了逻辑文明这个绝对秩序代表的关注,而砺锋星恰好成为了它们观察这场特殊“实验”的前沿窗口。
压力与机遇并存。砺锋星必须更加小心地走好这根钢丝。
与此同时,对“紫蕨”的隔离研究也在“脉络编织”计划的启发下,有了新的视角。凌婉儿开始尝试,能否利用初步成型的、微弱的“心火脉络”,去更精细地感知和解析“紫蕨”与“金脉植物”之间那种诡异的“规则对话”。她挑选了两位对植物规则感知特别敏锐、且已成为稳定“脉络节点”的灵植夫,让他们在强化了“心火”共鸣的状态下,长时间静坐于隔离区边缘,记录所有细微的感知变化。
结果令人惊讶。当灵植夫自身与“心火脉络”的连接达到一个相对平稳的谐振状态时,他们确实能捕捉到比仪器更丰富的、两种植物间规则信息的“流动”质感。他们形容,那不像对话,更像两种不同的“水流”在相互试探、渗透、偶尔激起小小的“漩涡”。而当外部施加微弱的混沌能量刺激时,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两种“水流”会暂时性地“并流”,形成一股稍强的、共同对抗外来扰动的“合力”,尽管这合力转瞬即逝,且过后“水流”间的试探和竞争依旧。
这一发现,为理解那种“脆弱协同”提供了更生动的图景。它进一步证明,在特定的、由“心火”调和的规则压力场中,基于最底层的“存在维持”本能,不同的规则体系之间,确实可能产生极其短暂、极其不稳定的“临时共识”或“协同抗性”。这无关善恶,纯粹是复杂系统在特定条件下的动态博弈表现。
凌婉儿将这份来自“脉络节点”的亲身感知报告,与仪器数据、逻辑文明的回应进行交叉分析,心中逐渐勾勒出一幅更加复杂的图景:砺锋星,凭借“心火”这一独特的规则核心,正处在一个微妙的“交汇点”上。一边是代表绝对秩序与冰冷理性的逻辑文明,一边是代表混沌腐化与扭曲再生的纳垢领域。而“心火”及其衍生的“痕迹”、“金脉植物”、乃至初显的“脉络”,仿佛成为了一种特殊的“介质”或“界面”,使得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与它互动、试探、学习,甚至可能通过它,进行着某种间接的、扭曲的“交流”。
砺锋星本身,则成了这场宏大规则博弈中最敏感、也最危险的“观测站”与“实验场”。
明白了这一点,凌婉儿反而更加沉静。被动承受只会被碾碎。唯有主动理解、积极构建、并利用这独特的“界面”地位,才能在夹缝中寻得生机,甚至……将危机转化为自身成长的养分。
她将“脉络编织”计划的优先级再次提升。目标不再仅仅是构建感知网络,而是尝试以“心火脉络”为基础,结合从“金脉植物-紫蕨”互动研究中获得的、关于不同规则体系“动态平衡”与“临时协同”的认知,开发出一种初步的、可用于局部环境规则稳定与调和的 “脉络场”技术。
设想中,这种“脉络场”并非强大的攻击或防御手段,而是像一张无形的、由“心火”规则编织的“滤网”或“缓冲垫”,部署在关键区域(如重要设施、新兴聚居点、试验田外围),可以一定程度地过滤、缓冲、调和来自外界的规则冲击(无论是逻辑文明的秩序探测,还是纳垢的腐化渗透,或是空间不稳定余波),为内部创造一个相对平顺、有利于恢复和发展的“微环境”。
这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应用方向,需要对“心火脉络”的掌控达到新的高度。但凌婉儿相信,这是砺锋星立足当下、应对现实威胁、并为未来积累实力的可行之路。
就在她带领团队全力攻关“脉络场”基础构型时,“星晷密室”的“拾音”探针,再次捕捉到了一段来自“虚空回廊”方向的、极其微弱却与之前“哭泣信号”截然不同的规则波动。
这一次,不是悲伤的哭泣,也不是契约的召唤。
而是一段短促、清晰、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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