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
她的声音很是干脆。
“一年后，我要看到你在栗子大学医学院的成绩单。我不接受什么‘及格’或者‘良好’这种平庸的字眼。梅西耶家族的人，无论在什么领域，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优秀。”
“你要进全系前十，不，必须是第一梯队的那一小撮人。你要拿到奖学金，你要让你的教授对你赞不绝口。你要证明你有能力养活自己，并且活得体面。”
“如果一年后你做到了，我就彻底推掉那个联姻，哪怕父亲反对我也帮你顶着。从此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但如果你做不到，如果你只是在浪费时间，或者依然像以前那样混日子。那就乖乖听我的话，我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到时候，打包，回国，结婚。没得商量。”
“哇，那不是要人命吗？”
李惠莉缩了缩脖子，实在没忍住，小声嘀咕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那一头浓密的秀发，一脸后怕。
“我当年为了考个及格都差点把头发掉光！全系前三？这也太狠了吧……”
苏晓雯虽然没说话，但也轻轻叹了口气。栗子大学医学院的课业压力，那可是出了名的地狱模式，那是真正的“着作等身”——指作业量。
卡米尔没有理会旁人的惊诧，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一环，又补上了一条。
“还有，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会以私人名义先借给你，算是无息贷款。”
她竖起一根手指，像是在谈一桩的并购案。
“如果赢了，这笔钱一笔勾销，算是我给你的……投资；如果输了，这笔钱也不用还，但是，得把你这个人赔给家族。”
说完，卡米尔微微侧过头，那双湛蓝的眸子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惠莉。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我已经提供了全额的生活费，你就别再让我妹妹去那种充满了油烟味的小餐馆打工了，那是浪费时间。
李惠莉眨巴了两下眼睛，她完全没读懂这位大小姐眼里的深意，兴致勃勃地当着她的吃瓜群众。
卡米尔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抹无奈，重新看向苏菲。
“怎么样？敢赌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菲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或者是退缩。
然而。
苏菲没有犹豫。甚至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
她往前迈了一步。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被压抑了许久终于找到出口的渴望，也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赌。”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哪怕不用你说，我也准备这么做。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那个只会逃避的小女孩了。”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和姐姐击掌为誓，但想到姐姐现在的身体状况，又缩了回来，变成了紧紧握拳放在胸口。
“一年后，我会拿着成绩单去见你。”
看着妹妹那副充满斗志的样子，卡米尔没有说话，她像是被外面突然掠过的飞鸟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看向窗外。
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手腕的袖口上，轻轻理了理那根本就没有褶皱的衣料。只留给众人一个线条稍微柔和了一点的侧脸。
“哼。”
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哼声。
“我很期待那个时刻，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让我——”
咕——
一声极其清晰悠扬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这帅气威严的总结。
这声音在只有呼吸声的房间里，简直比刚才的争吵还要震耳欲聋。
卡米尔的话音戛然而止。
那张即使在病危时都维持着苍白的脸庞，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了耳垂。
那种红晕，甚至比刚才缺氧时的青紫还要触目惊心。
空气再次陷入了死寂。但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想要笑却又不敢笑的尴尬。
“咳。”
卡米尔把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眼神开始在这几平米的天花板上疯狂游移，试图寻找根本不存在的裂缝。
(#_＜-)
“刚才……只是纯粹地病理反应。”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噗。”
李惠莉赶紧捂住嘴，把头扭向一边，肩膀抖得像是在筛糠。
“笑什么笑。”
卡米尔的声音虽然还是冷冷的，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也知道刚刚那句话没什么说服力，稍微坐直了一点身子，试图找回那点荡然无存的威严。
“我是病人。在经历了剧烈的心血管痉挛和代谢消耗后，中枢神经发出能量摄入的指令，这是……极其合理的生物学诉求。”
她清了清嗓子，本来打算继续打补丁，但说到后面，干脆坦然承认了。
“所以，这个的地方有什么能入口的东西吗？我不挑食，但最好不要是什么充满了防腐剂的垃圾食品。”
“啊！有的！”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苏菲就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跳了起来。
“我自学做的全麦核桃面包，之前刚烤好放在冰箱里！虽然可能没有店里的那么松软，但是没有添加剂，绝对健康好吃！”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哪里还有半点之前那种受气包的样子，全是“姐姐要吃我做的东西了”的兴奋。
“我去热一下！很快就好！”
话音未落，一阵风刮过。
众人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她的身影就已经冲出了房门，直奔走廊尽头的公共厨房而去。
只留下房间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空气里那种尴尬的余韵还没散去，现在又加上了一种微妙的安静。
张铭靠在墙边，双手环抱在胸前，手指无意识地在胳膊上敲击着。他看着苏菲消失的方向，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傻丫头，跑得可真够快的，看来心情是真的恢复的蛮不错。
房间确实不大，原本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的单人公寓，现在挤进了这么多人，显得格外局促。卡米尔靠在床头，似乎也觉得这种和大眼瞪小眼的局面有点不符合她的身份，于是闭上了眼睛假寐。
“那个……”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林悦。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动作自然地递到了卡米尔手边，脸上挂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招牌微笑，完全看不出之前和其激烈对峙的样子。
“先喝点水润润喉吧。刚才折腾了这么半天，应该渴了。”
卡米尔睁开眼，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女生。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杯子。
“谢谢。”
“不客气。”
林悦并没有顺势退开，反而稍微拉近了一点距离，像是随口闲聊一样。
“也就是为了亲妹妹才会这么拼命吧。拖着这种身体还要跨越海峡跑过来演这么一出‘恶人’，卡米尔小姐，你这姐姐当得可比嘴上说的要辛苦多了。”
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李惠莉在一旁疯狂点头，虽然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在说：是啊是啊，大小姐你真不怕死啊？
卡米尔握着温热的水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
她的眼神里少了之前的敌意，多了几分审视。
她显然也明白，刚才苏菲那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绝对和这群年轻人脱不了干系。
虽然以她的骄傲，很难坦率地承认对这些“平民”的好感，但这并不妨碍她愿意稍微放下身段。
就当是为了那个笨蛋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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