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宣文科科长的空缺一年多了。江月颖再次跑到童伟国的办公室，她斩钉截铁地要求，把这个空缺给填上，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机关干部人心不稳。
童伟国心里冷笑，只怕是你心思不稳吧。
不过，童伟国这一回倒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江理，你打算怎么操办？”
“按正常程序走呗，还能怎样？”江月颖说：“小欧这个副科长的表现完全当得起宣文科科长。这个空位不给他说不过去。”
“你算过第一轮民主投票他能过三分之一？”童伟国冷笑，“江理，你凡事不能想当然。”
江月颖很生气：“小欧的工作表现机关上下谁敢说不好？”
“好不好人家不会当你的面说。”童伟国耐心地道，“你再缓1个月。”
“还要缓一个月啊？”江月颖说，“理由是什么？”
童伟国笑着摇摇头，思忖半晌，走到大班台桌上拿出一张纸一支笔。
“江理，来，我们俩先来模拟一下，机关24个公务员，基层6个领导职务，一共30个人民主投票，你算算小欧能有几票。”
童伟国边写嘴里边说着话：“过三分之一，必须得9票，你一票，我一票，算是两票，小欧可以投自己一票，一共3票。你得算算，剩下的6票从哪里来？你画给我看。”
童伟国把笔往茶几上一扔，“马虎不得，摇摆不得，凭借你对各科室的人员的印象，你觉得他们会投谁？”
童伟国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个感性俏丽的老女人，暗暗叹息。
江月颖沉住了气，拿着笔，慢慢陷入了沉思。
“宣文科是机关最小的科室，有投票资格的只有两个人，李高利肯定投自己，那么，宣文科就小欧自己一票。机关人数最多的是组联科，他们有5个人5票，江理，你觉得这5个人会投谁的票？”
“于东风？”江月颖试探着问。
“呵呵。”童伟国笑笑，“你说呢？”
“老童，你可以让科长佟为民投小欧的票！”江月颖开始霸蛮。
“江理，你想多了。佟为民是科长，这种关键时刻他不给手下谋福利，谁以后还听他的？这个节骨眼上佟为民反水，于东风以后就会和他对着干，老佟那么精明的人……”
童伟国没有再说下去了。
“蔡文明我让他投小欧的票！”江月颖拿笔在纸上一画，语气不容置疑。
董伟国淡淡地道：“4票，还差5票。”
“陈忠良陈理……”
“别想了，他会投李高利的票。不光他，基层6个基层头头起码一大半投李高利的票。”童伟国嘿嘿笑了起来，“江理啊，你搞不清楚形势。”
童伟国指头在那张A4纸上点了点：“康复科的票你也别想，康复科科长钱松明也会投他们科室老薛的票，这种情况每个科室都抱团，你我都插不上手。你唯一的票仓就是你办公室连带财务室一起，再加上3票。基层的科长我帮你拉票，可以解决1票，理论上勉勉强强有9票……”
童伟国说：“这中间还不能出任何纰漏，李高利在基层很有影响力，没准儿我那一票人家都会阳奉阴违。还有，你垂管的人个个都得听你的，不能出一点毛病，一个都不能乱！”
江月颖没说话了。童伟国老谋深算，说得在理。
残联提拔干部进行过多次民主投票，几十号人都窝在会议室，说是不记名，但是圈名单的时候包括候选人，个个都在东张西望，现场的情况很微妙。科室之间抱团，相互拉拢，有的还故意当着候选人的面圈名单……其实属于半记名性质，很难把控现场。
江月颖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童伟国说过的话，江月颖道：“老童，你说的，那推迟一个月投票难道情况就不一样？”
童伟国悠悠地道：“我也只是一个想法，恐怕不太成熟。”
江月颖急道：“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嘛！”
“我想再增加一个投票人，确定投小欧的票，那么情况或许要稳妥一些。”
“谁？”
“郑遐。”
“郑遐？”江月颖嗔道，“郑遐是文体管理中心办事员，属于事业单位借调人员，根本就不具备投票资格。老童，你老糊涂啦！”
“呵呵！”童伟国笑了笑，“他不是已经转正了？”
“转正了不是领导职务！”
“基层事业编还有一个领导职务空缺你忘了？海门市残疾人艺术团团长，是个副科级领导岗位。虽然这个艺术团只是挂个牌子，但是艺术团团长的职务却是货真价实。当然具有投票资格。”童伟国不紧不慢地解释。
“这……”江月颖一时语塞。童伟国说的是实情。
这个残疾人艺术团是童伟国搞起来的。2004年雅典奥运会，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在希腊残奥会闭幕式的演出震惊世界，21个聋哑人演出舞蹈《千手观音》，其宏大而华美的演出效果轰动全球，引发了全世界中国文化热潮。
这节目2005年还上过春晚。由此，全国各大城市纷纷效仿，搞起了残疾人艺术团，培养残疾人艺术家。童伟国当时看准时机，找市领导多次活动、申请，海门市残联也搞了这个架子。奈何海门市本地人才凋零，经费也有限，架子是搭起来了，但是组团却迟迟没有到位。这个残疾人艺术团也就一直在文件柜里待着……
童伟国这算是激活了一具僵尸。
江月颖眼珠忽闪着，说：“童理，郑遐和你什么关系？”
童伟国悠悠地喝着茶，说：“你就说这么办行不行嘛。”
“肯定不行。”江月颖大摇其头，“郑遐即使转正了也是科员，科员满三年才能提拔副科。童理，我得提醒你，这属于突击提拔，是违规！”
童伟国冷笑：“领导家的保姆都能干上公务员，郑遐一个上尉军官转地方干个事业编副科有何不可？就看你怎么操作了江理。”
“童理，除非他有特殊贡献！重大贡献！”江月颖重重地道。
“那起群体事件怎么解决的？那难道不是重大贡献？”童伟国斜着眼，“就这事我们班子还得到市委领导的表彰呢。”
郑遐被铁拐李打破头的事情江月颖后来知道了，因为燕茹的来访她起了疑心，跑去问童伟国，是童伟国告诉了她来龙去脉。——这当然算是贡献，但是要说“极大贡献”……咳！马马虎虎算吧！
江月颖是搞人事的，知道其中的关窍。童伟国这么干私心昭然若揭，太明显了！
“事业编干部提拔，我们单位内定就可以了，只需要向组织部门报备。”童伟国递给江月颖一杯茶，轻言细语，“只要组织部抬抬手，就过了，单位谁不服气要告状，你负责单独谈话。”
童伟国小声地提醒道：“你表弟赵冲，不是组织部副部长吗？”
江月颖悚然一惊。这个老狐狸……
“这种事业单位芝麻豆点的事情，组织部门的领导连人的名字都没兴趣知道……只是报备。江理，来，喝茶。”
江月颖端着茶杯，还在犹豫着……
“你帮郑遐转成副科，欧凌云就能成为正科。”
童伟国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放出了一个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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