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时间仿佛凝滞。陈锋那句“下面有人”，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希望与恐惧，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瞬间交织、碰撞。
“有人？！是……是救援吗？是军队吗？”王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喜，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挤向前方，仿佛那透入微光的格栅后就是天堂的入口。他的几个老乡也骚动起来，眼中燃起近乎疯狂的光芒。
“闭嘴！”李斌压低声音厉喝，一把按住躁动的王福，眼神凶狠如狼，“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他的警惕性从未放松，末世以来，“人”往往比丧尸更加危险。
赵强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向林烬。苏小小下意识地靠近林烬，似乎想从他身上获得判断的依据。周明则屏住呼吸，努力想从格栅缝隙中看得更清楚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烬。他靠在冰冷的管壁上，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透过格栅的缝隙，冷静地观察着下方。
通风口下方，似乎是一条宽敞、洁净的走廊。墙壁是单调的灰白色，地面铺设着不易产生噪音的复合材料。光线来自镶嵌在天花板上的、散发着稳定白光的LEd灯带，与外界混乱破败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偶尔有穿着统一灰色制服、步伐整齐、手持制式步枪的巡逻队走过，他们的表情冷漠，眼神锐利，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板的纪律性。
没有喧哗，没有混乱，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高效运转的秩序感。
这里绝非普通的幸存者营地。
林烬的目光扫过墙壁上不起眼的标识——一个简化后的、抽象的dNA螺旋图案，旁边配着“内部通道，严禁擅入”的冰冷字样。他的心脏微微一沉。这个图案，在前世一些关于“博士”及其背后势力的零碎信息中，似乎隐约出现过。
“不是军队。”林烬的声音嘶哑而肯定，打破了管道内压抑的寂静，“是某个组织严密的据点。”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王福几人刚刚燃起的狂热。
“那……那他们是好是坏？”赵强忍不住问道。
林烬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能量感知悄然延伸，虽然隔着厚厚的管壁和格栅，效果大打折扣，但他依旧捕捉到下方空间中弥漫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那并非丧尸的死寂，也非普通幸存者营地的杂乱生机，而是一种被严格约束、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有序”能量场。而且，在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几股极其隐晦、却让他本能感到心悸的冰冷气息。
“看不清。”林烬缓缓摇头，语气凝重，“但纪律过于严明，不见平民，这本身就不正常。”
陈锋赞同地点头，他凭借老兵的直觉，也感受到了下方那种缺乏“人味儿”的冰冷。“我们怎么办？退回去？还是想办法下去？”
退回去？身后是疯狂的鼠潮和弹尽粮绝的绝境。下去？下面是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龙潭虎穴。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不能贸然下去。”林烬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锋哥，你和我，先想办法侦查更清楚。其他人，原地待命，保持绝对安静。”
他强忍着肩伤的不适，和陈锋一起，小心翼翼地移动位置，寻找能观察到更多细节的缝隙。管道内空间狭小，动作稍大就会发出声响，两人只能如同蠕虫般缓慢挪动。
透过不同的缝隙，他们看到了更多：走廊两侧紧闭的、标着编号的金属门；一个类似交接班的小厅，几名巡逻队员正在无声地更换装备；远处甚至隐约传来某种低沉的、规律的机器嗡鸣声。
这里更像一个……军事化管理的工厂或者研究所，而非避难所。
“看那里。”陈锋突然用极低的声音示意。顺着他指的方向，林烬看到走廊尽头，一扇气密门打开，两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研究人员推着一辆担架车走了出来，上面盖着白布，勾勒出人形轮廓。白布下，一只苍白无力、布满了不明紫色斑块的手垂落下来，随着担架车的移动微微晃动。
那绝非正常的尸体！
两名研究人员面无表情地将担架车推向另一个方向，与一队巡逻队员擦肩而过，双方没有任何交流，仿佛司空见惯。
林烬和陈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里的诡异和冰冷，远超想象。
“我们……我们能不能下去求助？他们看起来很有秩序，说不定会收留我们……”王福看着下方明亮整洁的走廊，以及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求生欲再次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声音带着哀求，看向林烬。
林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王福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收起你的天真。”林烬的声音如同寒冰，“在这里，秩序往往意味着更残酷的规则。看看下面，你看到任何一个像我们这样的幸存者了吗？”
王福哑口无言。确实，下方走过的，不是士兵就是研究人员，没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平民。
“那……那我们怎么办？退回去也是死啊！”王福的一个老乡带着哭腔说道，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下方走廊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带着两名士兵，径直走向他们藏身的通风口下方的区域站定。军官抬起手腕，看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眉头微蹙。
“b7区通风系统压力异常，记录一下，通知后勤部门下次维护时检查。”军官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是！”一名士兵立刻应声，在随身的记录仪上操作着。
管道内的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们刚才的移动和观察，竟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虽然只是例行公事的记录，但这意味着这个通风系统是在对方监控之下的！他们随时可能暴露！
军官似乎并未太在意这个小异常，记录完毕后便带着士兵离开了。
冷汗，已经浸湿了每个人的后背。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陈锋语气急促，“他们随时可能上来检修！”
退，是绝路。进，是可能更加危险的未知。
林烬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那冰冷、有序，却隐藏着不祥的世界，又看了看管道前后无尽的黑暗，以及身边同伴们苍白而绝望的脸。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选择的利弊和可能带来的后果。前世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现实交织，试图拼凑出一条生路。
几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
“我们不下去，”林烬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也不退回。”
他指向通风管道的前方，那依旧被黑暗笼罩的深处。
“我们继续向前。这个通风系统四通八达，一定有通往其他区域的出口，甚至……可能通往外界。”
他看向陈锋、苏小小、李斌、赵强，最后目光落在周明和甚至王福几人身上。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掌控自己命运的路。”
留在原地等于等死，下去等于自投罗网。唯有在黑暗中继续前行，或许还能在绝境中，找到一丝微光。
没有人反对。在绝对的困境面前，这个看似最不确定的选择，反而成了唯一的希望。
队伍再次沉默地启程，向着通风管道更深、更黑暗的前方，匍匐爬去。
身后那透入微光的格栅，以及格栅下那个冰冷有序的世界，被他们毅然决然地抛在了身后。
未知的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至少，他们仍在用自己的意志，选择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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