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的风云变幻，终究还是吹到了北方。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
南京，应天府。
这座巍峨的皇城，依然笼罩在一种肃杀而威严的气氛中。洪武大帝朱元璋虽然已步入晚年，但那双虎眼依然紧盯着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锦衣卫北镇抚司。
指挥使蒋瓛（huan）正跪在御书房的地上，额头上冷汗涔涔。
“说。”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有些残破的奏报，声音听不出喜怒，“南边那个叫‘大明株式会社’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把朕的‘海禁’当成了摆设？”
“回皇上……”蒋瓛磕了个头，“据南边回来的探子报，那是个……个怪胎。”
“怪胎？”
“是。他们打着大明的旗号，却不尊大明的号令。他们在海外占地为王，却不称帝，不建号，只说是什么……‘公司’。”
“他们手里有那种不用点火绳就能打响的火枪，有能把城墙轰塌的巨炮。他们还……还控制了那个叫马六甲的地方，所有过往船只都要给他们交税。”
“就连红毛鬼子和倭寇，都被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将奏报摔在桌上，“好大的胆子！朕还没死呢，就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称王称霸？”
“这简直就是当年的张士诚！是陈友谅！”
朱元璋的眼中杀机毕露。他一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不受控制的割据势力。
“查！给朕查清楚！”
“派最得力的干将，潜入那个什么‘星洲’。朕要看看，那个叫张伟的，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
一个月后，星洲港。
一艘看似普通的商船混在船流中，悄然靠岸。
从船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商人，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明。他叫沈炼（化名），锦衣卫千户，也是大明最顶尖的密探。
当沈炼第一脚踏上星洲的土地时，他就被震撼了。
不是因为繁华，而是因为……没有墙。
作为大明人，他习惯了每座城市都有高耸的城墙和森严的卫兵。但这星洲，四通八达，街道宽阔得能跑马，两旁的建筑高大而整洁，完全不设防。
“这……这就是那个张伟的巢穴？”沈炼心中暗惊，“他是太自信，还是疯了？”
他走进市区。
他看到了那些穿着统一制服、却剪了短发（为了卫生和安全）的汉人，他们脸上没有大明百姓那种见到官府的畏缩，反而洋溢着一种自信和……富足。
他看到了市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那些在大明被视为违禁品的火器、硫磺，在这里竟然像大白菜一样摆在橱窗里（当然是民用版猎枪）。
最让他震惊的，是他在交易所门口看到的景象。
一块巨大的黑板上，写着今日的米价、金价和……“大明生丝期货价格”。
一群商人在那里疯狂地喊价、交易。
“这哪里是蛮荒之地？”沈炼喃喃自语，“这简直比秦淮河还要热闹十倍！”
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开始四处打探，试图绘制城防图，试图寻找黑旗军的弱点。
然而，他低估了“朝阳群众”……不，“星洲安保部”的能力。
在这个实行“保甲连坐”和“有奖举报”的城市里，一个鬼鬼祟祟、四处打听军事机密的陌生人，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第三天晚上。
沈炼在一家客栈里，刚画好一张草图，门就被踢开了。
并没有喊杀声。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壮汉冲了进来，动作干净利落，还没等沈炼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就被按在了地上。
“带走。”领头的一人冷冷说道。
……
星洲总部，顶层办公室。
张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被五花大绑的锦衣卫千户。
“沈炼？锦衣卫千户？正五品？”张伟翻看着从沈炼身上搜出来的腰牌，“啧啧，洪武爷真是看得起我，派了个千户来。”
沈炼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他知道，落在这个“反贼”手里，必死无疑。他只求速死，绝不给朝廷丢脸。
“别紧张，沈大人。”张伟笑了笑，亲自倒了一杯茶，推到沈炼面前。
“我没打算杀你。”
沈炼愣住了：“你要干什么？”
“我想请你帮个忙。”张伟走到窗前，看着北方的夜空。
“帮我带封信，给那位洪武爷。”
“还有，带点土特产回去。”
张伟拍了拍手。
几名侍从抬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
箱盖打开。
第一个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的五十万两“大明株式会社龙洋”。
第二个箱子里，是一张巨大的《万国坤舆图》，上面详细标注了从南洋到西洋，甚至到美洲的航线和物产。
第三个箱子里，是几袋不起眼的种子——玉米、红薯、土豆。还有几株橡胶树苗的标本。
“告诉洪武爷。”
张伟转过身，神色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恭敬。
“我张伟，虽然身在海外，虽然剪了发，易了服，但我依然是汉人。”
“这些银子，是给大明修河堤的。”
“这张图，是给大明开眼界的。”
“而这些种子……”张伟抓起一把玉米，“是给大明百姓救命的。”
“这种粮食，耐旱、耐寒、高产。在那些种不出水稻的贫瘠土地上也能活。有了它，大明就能少饿死几百万人。”
沈炼看着那些东西，眼中的敌意渐渐变成了震惊和迷茫。
反贼？
哪个反贼会送钱送粮送地图？哪个反贼会关心大明百姓饿不饿死？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沈炼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想招安？”
“不。”张伟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我不想招安。我也不敢招安。”
“我只想……让他老人家放心。”
“告诉他，我在南洋，只是做生意，只是为了给汉人留一条后路。”
“只要大明不来打我，我就永远是大明的……‘编外藩篱’。”
“我会替大明守住南大门，替大明挡住那些贪婪的红毛鬼子。”
张伟走到沈炼面前，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沈大人，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就带着东西走吧。”
“我不杀锦衣卫。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理解这种孤独的人，不多。”
第二天。
沈炼带着那封沉甸甸的“家书”和那批价值连城的“贡品”，登上了返回大明的商船。
看着渐渐远去的星洲，看着那个矗立在海边的巨大炮台，沈炼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知道，当他把这些东西呈给朱元璋的那一刻，大明的历史，甚至世界的历史，都将发生微妙的偏转。
而那个站在高楼上目送他的年轻人，究竟是忠臣，还是奸雄？
恐怕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手机电量：【2%】。张伟看着北去的帆影，轻轻叹了口气：“老朱啊老朱，我可是把底牌都亮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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