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抽打弗龙堡大教堂的石墙。
风里裹着松针的涩味与若有若无的霜气，刮在脸上像细针。
阿扎尔裹紧旅行斗篷，领口羊毛磨得脖颈发痒。
靴底踏过结霜石阶，每一步都伴着碎石滚落的轻响，在空旷庭院里回荡。
他捏着伪造的推荐信，纸页边缘被指尖冷汗浸得发皱。
这是混入哥白尼观测台的唯一筹码，容不得半点差错。
观测台顶端，黄铜望远镜泛着冷硬光，残阳下镀着一层暗红。
支架上沾着晨露凝结的冰碴，反射着细碎的光。
哥白尼背对着他，花白须发在风中凌乱，像被霜打过的枯草。
枯瘦手指执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飞快记录星象数据，笔尖划过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维也纳大学的天文学助教？”哥白尼头也没抬，声音裹着寒意，像刚从冰窖里捞出。
阿扎尔上前递出推荐信，指尖刻意放轻，避免纸张发声。
目光不由自主瞟向桌上星图，朱砂标注的轨迹与星砂瓶共振频率隐隐契合。
腰间星砂瓶发烫。
像揣了块烧红的炭，热度顺着布料渗进皮肤。
一道极淡金芒从瓶身溢出，如游丝飘荡，与星图猎户座标记产生共振。
光晕像活物般缠绕，在桌面投下细碎星点，忽明忽暗。
哥白尼猛地转头，浑浊眼睛瞬间亮如寒星，视线死死钉在阿扎尔腰间。
“你的瓶子……”他放下羽毛笔，指尖微颤。
伸手欲触，却骤然停在半空，仿佛光晕带着不可触碰的神圣。
阿扎尔心头一凛，如被冰水浇透。
下意识按住星砂瓶，掌心沁出冷汗，浸湿了斗篷内侧布料。
“三年前，博洛尼亚。”哥白尼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尾音发颤。
“一位阿拉伯商人带来过类似物件，他说那是‘宇宙的骨架’。”
阿扎尔强装镇定，扯出僵硬笑容，眼角肌肉都在发酸。
“先生说笑了，这只是家传普通饰品，不值一提。”
哥白尼摇头，花白胡须在风中晃动。
转身看向星图，指尖轻轻划过猎户座三颗亮星，动作温柔如抚摸珍宝。
“普通饰品，可不会与星轨共振。”他声音陡然严肃，如惊雷炸在阿扎尔耳边。
“你不是来当助教的，对吗？”
阿扎尔沉默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大脑飞速运转，无数应对说辞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寒风从观测台缝隙灌入，带着刺骨凉意。
吹得星砂瓶光晕忽明忽暗，也吹得阿扎尔斗篷猎猎作响。
“我来协助您整理《天体运行论》手稿。”阿扎尔避开问题，抛出准备好的理由，声音尽量平稳。
哥白尼盯着他许久，那双看透星象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
阿扎尔能感觉到，伪装在这双眼睛面前薄如寒冰。
哥白尼轻轻点头，不再多问。
“随我来。”
两个字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两人走下观测台，沿着狭窄石梯前往书房。
石梯陡峭，每一级都被岁月磨得光滑，踩上去有些发滑。
两侧壁灯摇曳，橘黄色光跳跃着，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像极了此刻两人暗藏交锋、彼此试探的心境。
书房不大，四壁书架直达屋顶。
书架上塞满手稿、古籍与观测记录，层层叠叠几乎无空隙。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纸张霉味与淡淡松香，混合成学者独有的气息。
哥白尼从书架深处抽出一叠厚重手稿，纸页泛黄，边缘有些磨损。
正是《天体运行论》初稿，每页都写满密密麻麻字迹，还有不少修改痕迹。
阿扎尔接过手稿，指尖触到粗糙羊皮纸，纹理清晰带着岁月温度。
心中百感交集——这薄叠纸承载着颠覆教会认知的真理，藏着哥白尼毕生心血。
他假装翻阅，目光快速扫过书房，搜寻与星砂相关的线索。
书架、桌面、墙角木箱，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一张泛黄羊皮纸从手稿扉页滑落。
像落叶般轻飘飘坠地，发出细微声响。
阿扎尔弯腰站起，指尖刚触到羊皮纸，瞳孔骤然收缩，呼吸漏了一拍。
羊皮纸上用希伯来文写满古老工整的文字。
末尾画着奇特印记——与星砂瓶底“天枢印记”一模一样，线条弧度分毫不差。
更令人震惊的是，印记轮廓竟与桌上星图轨迹完全契合。
这竟是星砂瓶的起源传说！
他手指轻抚印记，指尖传来羊皮纸粗糙触感。
星砂瓶再次发烫，热度比之前更甚，仿佛在回应跨越百年的共鸣。
“这张纸……”阿扎尔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哥白尼转过身，目光落在羊皮纸上，脸上露出复杂神色。
有怀念，有坚定，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
“教会说地球是宇宙中心。”他缓缓开口，声音满是疲惫，却透着对真理的执着。
“可这些年观测告诉我，他们错了。”
他走到星图前，指尖轻划行星轨迹，每一个落点都精准无误。
“真正的中心，是支配所有星体运行的‘永恒秩序’。”
阿扎尔握着羊皮纸，心跳如鼓撞击胸腔。
“就像你的瓶子。”哥白尼转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
“它闪烁的规律，和我观测到的行星轨迹分毫不差。”
寒风从窗缝钻入，吹动桌上星图，纸张发出哗啦轻响，在寂静书房格外清晰。
阿扎尔喉结滚动，干燥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所有伪装在这一刻摇摇欲坠，再也无法支撑。
“你是为‘秩序’而来的，对吗？”哥白尼再次发问，语气笃定无丝毫犹豫。
星砂瓶光晕愈发明亮，金芒映在两人脸上，照亮彼此眼中的坚定与探寻。
再也瞒不下去了。
所有谎言与伪装，在真理与共鸣面前都苍白无力。
观测台的寒风仍在呼啸，穿过窗棂带着深秋凉意。
仿佛在催促他回应，揭开隐藏已久的秘密。
桌上星图、手中羊皮纸、腰间发烫的星砂瓶，都在诉说被掩盖的真相。
一个关于宇宙、秩序与星砂的真相。
哥白尼看着他，不再追问，只是静静等待。
眼神平静包容，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眼前这个年轻人，将带来改变一切的答案。
或许，也是解开自己多年困惑的钥匙。
阿扎尔深吸一口气，冰冷空气涌入肺腑，让混沌大脑清醒几分。
缓缓抬起头，目光与哥白尼相撞。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两个追寻真理的灵魂，一个穷尽毕生观测星象，一个背负秘密寻找秩序。
在星光照耀下，找到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那隐藏在星砂与星轨背后的秘密，那被教会刻意掩盖的真相，也即将被彻底揭开。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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