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盛墨兰的四女儿

如影随形如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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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苫凝暖烟火护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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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项要做的,是草苫遮护。

林苏和阿蛮蹲在桑树下,面前摊着晒得干爽的稻草。两人照着林苏绘制的模糊模样,笨拙地将稻草一束束挽起、交错。可那些看似温顺的稻草,到了她们手里却格外桀骜,不是编到一半就松松散散地塌下来,一扯便簌簌掉渣,就是厚薄分得不均,厚的地方鼓成一坨硬疙瘩,薄的地方能透见底下的泥土。

日头渐渐爬高,晒得人后背发烫。林苏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稻草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草屑,蹭得脸颊发痒。阿蛮的鼻尖也沁出细密的汗珠,眉头拧成个川字,盯着手里歪歪扭扭、活像条跛脚长虫的草苫,懊恼地嘟囔:“怎么就这么难?明明看着挺简单的。”

不远处,庄里的妇人们早瞧见了这光景。她们没笑,只是眉眼弯弯地露出点善意的打趣,三三两两提着小凳围过来,自动自发地坐成个半圆,空出最中间的位置。赵大娘嗓门最亮,挥着手喊:“四姑娘,阿蛮姑娘,快过来歇歇!这编草苫的活儿啊,急不得,得让手慢慢记着劲儿,急火火的准不成。”

林苏和阿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几分赧然,拎着没编完的草苫走过去,挨着妇人们坐下。有人递过粗陶碗,碗里是晾好的温水,带着点淡淡的麦香。林苏接过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燥热散了几分。

就着这功夫,她抬眼瞧着妇人们的动作。只见她们手里的稻草像是活了一般,在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略显粗大的掌心里翻飞穿梭。指尖捻着草茎,手腕轻轻一转,便将两股稻草牢牢绞在一起,再用拇指用力一压,压出平整的纹路。她们嘴上说着家长里短,张家的鸡下了双黄蛋,李家的小子偷摘了隔壁的枣,笑声朗朗,手里的动作却半点没慢。不过片刻功夫,一张张边缘齐整、厚薄均匀的草苫,便从她们指尖“流”了出来,码在一旁,像一叠叠金黄的软甲。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轻轻传来。

春珂拎着个黑漆木提梁壶,缓步走了过来。壶身上氤氲着淡淡的热气,是刚烧好的姜茶,暖融融的香气混着姜的辛辣,飘在风里。她原本是来送茶水,顺便瞧瞧防寒的进度,可目光一落到妇人们手里翻飞的稻草,和那些渐成模样的草苫上,脚步蓦地顿住了。

她的视线像是被磁石吸住,定定地落在那些金黄的草茎上。眸光微动,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恍惚的熟悉感。那感觉来得猝不及防,像是沉在水底的石子,被忽然搅起的水流冲得微微发颤。

“春珂姨娘,您也来试试?”林苏眼尖,瞧见她站在那里出神,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空出更宽的位置,“上次你的花环编得极好”

春珂猛地回过神,脸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微红。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尖攥紧了提梁壶的把手。

她的目光扫过林苏。四姑娘正望着她,眼里没有半分轻视,只有纯粹的好奇和鼓励,像一汪清澈的泉。又瞥见阿蛮,那姑娘半点没在意什么身份规矩,早挤在王二婶身边,抢过一把稻草,笨手笨脚地跟着学,脸上沾了草屑也浑然不觉。

心里那点微妙的矜持,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倏忽间就淡了。

“好多年前的事了,”她垂了垂眼,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怕是早就忘光了。”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还是弯下腰,将手里的姜茶壶轻轻放在地上,又仔细地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当真在林苏空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赵大娘立刻笑眯了眼,麻利地塞给她一把捋得顺顺当当的稻草。

粗糙的草茎触到掌心的那一刻,春珂的指尖轻轻一颤。干燥的、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猛地钻进鼻腔,瞬间唤醒了一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像是上辈子——矮矮的土坯房,院子里晒满了稻草,娘坐在门槛上,手里编着草苫,她趴在娘的膝盖上,跟着学,稻草扎得手心发疼,娘就用嘴轻轻吹着,说:“珂儿乖,编好了草苫,冬天的菜就冻不坏了。”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右手拇指习惯性地抵住一根稻草的根部,左手手指捻起另一束,试探着穿插、回绕。起初的动作有些滞涩,指节像是生了锈的铁,转起来带着点僵硬。毕竟,她已经十几年没碰过这东西了。

妇人们也不催,只是自顾自地聊着天,偶尔瞥她一眼,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编着编着,那点僵硬渐渐散去了。肌肉深处,似乎还残留着孩童时期的记忆,手指越来越灵活,穿插、压紧、回环,动作渐渐有了章法。一股久违的平静感,慢慢包裹了她。

她的手法,自然不如赵大娘她们那般行云流水,速度也慢了不少,可编出来的草苫,却意外地结实匀称。每一道纹路都压得平平整整,茬口收得干净利落,比林苏和阿蛮那歪歪扭扭的“半成品”,强了不止一筹。

“嘿!我就说嘛!”赵大娘眼睛一亮,拍着大腿笑起来,伸手指着春珂手里的草苫,嗓门亮得传遍了半个桑园,“你看这压茬的手法,这收边的利落劲儿!没有在庄稼地里泡过几年,断然出不来这味道!春珂姨娘,您以前家里……”

这话问出口的瞬间,春珂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随即,她又低下头,继续编着手里的草苫,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尖,仿佛是自言自语:“嗯,小时候……跟着娘,在别的庄子上,编过席子,也编过草苫。”

她没有多说,也没有抬头。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柔和了她往日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媚,也冲淡了她管事时的那份谨慎。此刻的她,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指尖翻飞间,竟显出一种朴素的、踏实的模样。像是一株被移植到华贵园圃里的庄稼苗,终于又触到了熟悉的泥土。

林苏就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看到春珂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看到她的手指在稻草间穿梭,动作从生疏到熟练,看到她身上带来的疏离感,一点点褪去,渐渐和周围的妇人们融成了一片。

日头渐渐西斜,天边染起一片橘红。寒风不知何时刮了起来,掠过桑树枝桠,发出呜呜的轻响。

编好的草苫早已堆成了小山,被妇人们分门别类地分派下去。春珂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沾在裙角的草屑和泥土,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很自然地加入了盖草苫的队伍。

她和赵大娘一组,分到了一株抽芽较早的桑树。这株桑树的枝条上,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芽苞,像一个个怯生生的小拳头。赵大娘稳稳地扶住低垂的枝条,生怕碰掉了那些娇嫩的芽点。春珂拿起一张自己参与编成的草苫,轻轻展开,先在桑树上比划了两下,估摸好大小,才小心翼翼地覆上去。

她的动作或许没有赵大娘那般几十年练就的举重若轻,却格外仔细温柔。手指抚过草苫的边缘,一点点调整着位置,避开每一个嫩绿的芽点,像是在给襁褓里的婴孩盖棉被。系绳结的时候,她试了两次。第一次打了个死结,怕勒坏了树枝;第二次,她放慢了动作,将绳子绕着树干缠了一圈,留出恰到好处的空隙,才打出一个活结。

风刮得更紧了,吹起她鬓边的碎发。额角沁出的细汗被风一吹,带来一丝凉意。春珂抬手擦了擦汗,看着那被草苫严严实实护住的桑树,眼里漾起一丝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林苏也拎着一张草苫,在另一株桑树下尝试。她学着春珂的样子,将草苫覆上去,可系绳结的时候,还是手忙脚乱地打成了死结。她皱着眉,拽了拽绳子,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脚步声停在身侧。

春珂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将那个死结解开。然后,她拿起绳子,放慢了所有动作,一步一步拆解给林苏看。

“四姑娘,您看,”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点耐心,“绳子从这里绕过来,不要拉紧,留这么一个环,再从这个环里穿过去……对,就是这样。”

她的手指伸在林苏面前,指腹上带着编草苫磨出的红痕,掌心还有几道浅浅的、陈年的老茧。动作很慢,却格外清晰。林苏看着那双手,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她的手心也有新鲜的红痕,是稻草磨出来的,微微发疼。

视线再往旁边扫去,赵大娘、王二婶、李嫂子……她们的手上,都有着一层厚厚的、深深的老茧。那是岁月的磨砺,是劳作的印记,是这片土地赋予她们的勋章。

夜幕渐渐降临,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给桑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那些覆了草苫的桑树,在暮色里勾勒出一个个模糊而敦实的轮廓,像一个个被护住的希望。

风还在吹,却仿佛不再那么凛冽了。草苫的缝隙里,透出淡淡的稻草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在夜色里弥漫开来。

林苏站在桑树下,看着远处那些三三两两、说着笑着往庄里走的妇人,看着走在人群里、偶尔回头和赵大娘说上两句的春珂。

第三项要做的,熏烟驱寒,里头的学问更是大得惊人。

堆草堆的时候,张头早早就来了。他叼着那杆油光水滑的旱烟杆,烟锅里的火星子明灭不定,氤氲出一圈圈淡青色的烟雾。老人眯着那双被岁月烟火熏得有些浑浊的眼,目光却依旧锐利得像鹰隼,一步一步踱在田埂上,脚下的草鞋碾过结了薄霜的泥土,留下浅浅的印痕。他走得极慢,每到一处待堆草的地方,总要蹲下身,伸手扒拉两下地上的干柴湿草,嘴里念念有词。

“都看好了!”张头忽然直起腰,嗓门洪亮,带着浓厚的乡音,震得树梢上的霜花簌簌往下掉,“底下得垫这些干透了的枝丫,乱着码,别挤太实!留足了空儿,气儿才能通,火才能燃得起来!”他用脚尖踢了踢脚边那堆松脆的枯枝,动作熟稔得像是在掂量一位相处多年的老伙计的分量。

说着,他又指了指一旁堆得高高的湿草,堆得高高的湿草,眉头皱了皱,语气愈发郑重:“上头盖这个,得厚!得实!压得严严实实的!干柴起火,湿草焖烟,要的就是不起明火,只生浓烟!”他将烟杆往鞋底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明火看着亮堂,顶个啥用?一阵邪风过来,眨眼就没了,搞不好还得燎着桑树嫩芽!就得是这闷闷的浓烟,厚墩墩的,才能像床破棉被似的,把咱这桑园子拢住一丝热气儿,护住那些嫩生生的芽子!”

末了,他还特意往北边的田埂走了几步,用烟杆指了指风向,叮嘱道:“草堆全堆在上风口!顺着风势,烟才能往桑园里头走!隔五十步一个,远的近的错落着,这样烟幕子才能连成片,把这整块地都罩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都漏不进来!”

庄户们听得连连点头,手里的动作愈发麻利。有人搬干柴,有人抱湿草,按照张头的指点,三三两两一组,将草堆码得方方正正,底下松快,上头厚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稳妥。那是祖辈传下来的法子,是历经岁月打磨、与土地同呼吸共命运的生存智慧,朴实无华,却精准得让人惊叹。

终于熬到了预判有霜的夜晚。

天黑得如同被人泼了浓墨,沉甸甸地压在头顶,星月都被藏得严严实实,不见半点光亮。寒意也不再是白日里那种丝丝缕缕的凉,而是成了片,成团,从泥土深处汩汩冒出来,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冻得人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林苏裹紧了身上那件厚实的素色斗篷,斗篷的绒毛蹭着脸颊,带来些许暖意,却抵不住那刺骨的寒。她和阿蛮、春珂一起,守在桑园边缘的背风坳里,手里攥着温热的姜茶,看着夜色里模糊的桑林轮廓,心头既紧张又期待。

阿蛮年轻,火力旺,却也忍不住搓着手跺着脚,嘴里呵出的白气瞬间就被寒风吹散:“这鬼天气,冷得钻心。也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

春珂没说话,只是将身上的斗篷又往紧了拢了拢,目光落在远处那些黑黢黢的草堆上,眸子里映着一点微弱的光。

子夜时分,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凝固成了冰碴子,吸进肺里,带着针扎似的疼。张头站在田埂最高处,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又伸出粗糙的手指,凑到鼻尖前,感受了一下风向和空气里的湿度。老人那张被风霜雕刻得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忽然沉声喝道:“点火!”

命令下得干脆利落,庄户们早已蓄势待发。几个方向同时亮起了火把,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里跳跃着,像一颗颗温暖的星。火把凑近草堆底部的干柴,“滋啦”一声轻响,紧接着,橘红色的火苗便“轰”地一下窜了起来,贪婪地舔舐着那些干燥的柴禾,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欢快而温暖。

火光瞬间映亮了周围的一切,映亮了庄户们脸上专注而虔诚的神情,也驱散了这小小一片区域的黑暗与寒冷。林苏看着那些被火光映红的脸庞,看着他们眼里跳动的火苗,心头忽然涌上一股热流。

很快,火焰便顺着干柴向上蔓延,触到了上层那些被压得严实的湿草。

形势陡然一变。

原本熊熊燃烧的明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被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大股大股浓白的、翻滚的烟雾,从草堆里冒出来。烟雾带着潮湿草木被灼烤时特有的、略微呛人却无比真实的气息,先是笔直地向上冲,冲破那层冰冷的空气,而后又在低空里受冷,缓缓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烟雾像是无数条柔韧而巨大的白色绸带,在近乎静止的寒冷空气里,慢悠悠地,不可阻挡地铺展开来,彼此交织,彼此融合。东边的烟与西边的烟缠在一起,南边的烟与北边的烟叠在一处,最终,一片低垂而连绵的烟幕,便这样横空出世了。

它并非密不透风,却像一个温柔的守护灵,轻轻巧巧地覆盖在整片抽了嫩芽的桑林之上。偶尔有月光从云隙里漏下一点,细碎的银辉落在烟幕上,泛出朦胧的、柔和的银灰色光泽,景象奇异而静谧,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林苏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忘记了寒冷,伸出冰凉的手,探入那弥漫的烟雾边缘。

指尖传来的温度变化极其细微,几乎难以捕捉,却又真实存在。那不再是纯粹的、刺骨的寒意,而是多了一丝被阻隔、被缓冲后的温和。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烟火味的空气,那气息冲入肺腑,带着些许呛意,却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涤荡干净了。

她抬眼望去,眼前是这片被古老智慧与现代知识交织守护的桑园,是烟雾中若隐若现、安然静立的桑树轮廓。她看到张头背着手,佝偻着腰,如同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在田埂上缓缓走动,不时停下来,看看这个草堆的烟雾,拍拍那个草堆的边角,神情肃穆而安然。她看到那些庄户们,守在自己负责的草堆旁,不时用长棍拨弄一下草堆,调整着湿草的位置,确保烟雾能持续不断地冒出来。

他们的动作从容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看着看着,林苏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这烟火气,这专注的神情,这为了守护那一点点来之不易的收获而全力以赴的姿态……何其熟悉!

恍惚间,张头那花白的头发,那披着旧棉袄的佝偻背影,竟与记忆中另一个身影缓缓重叠。

那是她前世扶贫的那个偏远山区里,村里的老支书张大爷。张大爷也总是这样,叼着自家卷的土烟,眯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带着她在陡峭的、几乎无路的山坡上转悠。他指着那些贫瘠的、石头缝比泥土还多的土地,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干裂的地面,语气坚定:“林书记,你别看这儿现在啥也不长,土是酸了点,石头是多点,但咱这儿日照足,通风好,种点耐旱的草药,保准行!我们信你!”

她还记得,那年她推广的经济作物,第一年就遇到了大规模的虫害,眼看着绿油油的苗子就要被啃得精光,几乎绝收。是张大爷第一个站出来,红着眼眶拍着胸脯说:“怕啥!天塌下来有咱爷们顶着!”他领着村里那群不信邪的老伙计们,白天黑夜地守在地里,用祖辈传下来的土法子,熬制辣椒水、烟叶水,一桶一桶地往苗上泼。毒辣的太阳晒得他们脱了皮,蚊虫咬得他们满身包,可他们愣是凭着一股韧劲儿,保住了一半的苗。

那时的张大爷,抹着脸上的汗和泥,咧嘴笑着对她说:“法子是你带来的,心是诚的,老天爷不赏饭,咱们就自己从石头里抠!林书记,我们跟着你干!”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在贫瘠土地上,跟着她一点点刨挖希望、奔着那个模糊的“小康”概念艰难前行的大爷大妈们,他们黝黑的脸庞,淳朴的笑容,布满老茧的双手,还有那句沉甸甸的“我们信你”,都在这朦胧的烟雾中一一浮现,又渐渐淡去,与眼前这些梁家桑园的庄户们的身影,悄然重合。

同样的土地情结,同样的生存智慧,同样的,对能带领他们过得更好一点的人的,那种不带任何杂质的、纯朴而沉重的信任。

林苏感到眼眶一阵发烫,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在这寒冷彻骨的深夜,在这片被共同守护的桑园前,看着这些与她前世帮扶对象如此相似的人们,看着他们专注的神情,看着那片笼罩在桑园上空的、温柔的烟幕,她才真切地、清晰地、血液奔流般地感受到——她从未离开过她的战场,从未离开过她的同胞。

只是换了一片时空,换了一种形式。

前世的她,带着种子和技术,走进深山,想让那里的人们过上好日子。今生的她,带着同样的信念,站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想让这里的人们,能守住自己的桑园,能有个好收成。

张大爷他们相信她能带来希望,张头他们相信她能给出防冻保收的法子。这份信任,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沉重而温暖,是她所有行动最根本的动力,也是最珍贵的回馈。

“四姑娘,你看!这烟……真成了!”

春珂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打断了林苏翻涌的思绪。

林苏猛地回过神,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汹涌的、几乎要破眶而出的情感,死死地压回心底。她转头看向春珂,借着远处烟火的光,能清晰地看到春珂被烟火映亮的侧脸,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明亮的光。她又看向身旁的阿蛮,那姑娘正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片笼罩桑园的烟幕,脸上满是震撼与欣喜。

再望向烟雾深处,那些沉默却可靠的桑树,正静静地伫立在烟幕的守护之下,安然无恙。

林苏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成了。”她说,“只要这烟能守到天亮,嫩芽就能扛过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的春珂和阿蛮,扫过远处那些守着草堆的庄户们,像是在对眼前的人说,也像是在对记忆中的那群人说,更像是在对着这片土地,对着自己,立下一个郑重的誓言:

“大家辛苦了。”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以后……咱们会想出更多更好的法子,改良桑苗,改进手艺,让这片地,给出更好的回报。”

她停了停,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一定。”

寒风依旧在烟幕之外呼啸,发出呜呜的声响,却仿佛再也吹不透那层厚实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烟雾。

第四项喷洒草木灰水,同样是一场充满教训的尝试。

林苏特意翻遍了古籍农书,又结合自己记的那些御寒保苗的法子,画了张精细的喷壶图纸。图纸上标注着壶身的弧度、喷嘴的孔径、握柄的角度,务求能让水流通过细孔时,化作最均匀的水雾。她让工匠按着图纸打制出来,拿到手里时,只觉这喷壶比寻常浇菜的家伙什精巧了百倍,心里满是期待。

可真到了上手实操的时候,那点期待便碎得七零八落。

她站在桑树下,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攥着喷壶把手,凝神屏气地压下去。要么是力道太猛,水流冲过细孔时,没来得及雾化,竟成了一颗颗细碎的水珠,噼里啪啦砸在刚冒尖的嫩芽上,嫩得能掐出水的芽尖,经不住这力道,当即就蔫了下去,看得林苏心疼得直皱眉;要么是力道太轻,水雾软绵绵地飘出来,刚离了喷嘴,就被风一吹散,连叶片正面都沾不匀,更别提藏在背面的那些娇嫩叶芽。

她反复调整力道,掌心被壶柄磨得发烫,额角的汗珠子滚下来,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可折腾了半晌,还是不得要领,眼看着好几片嫩叶被自己折腾得打了卷,林苏不由得叹了口气,垂下手,看着那喷壶,颇有些束手无策。

负责菜地养护的几个妇人恰好在旁边收拾农具,见她这副模样,便笑着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姓陈的大娘,常年侍弄菜地,手里的洒水壶就没离过手。她接过林苏手里的喷壶,掂了掂分量,又对着半空试了试,不过稍微适应了片刻,便稳稳地握住了把手。只见她手腕轻轻一压,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细密的灰白色水雾便从喷嘴里喷薄而出,像一缕缕轻纱,慢悠悠地落在桑叶上,连最难照顾的叶背,都沾着薄薄一层草木灰水,均匀得找不出一丝疏漏。

“这样才好。”陈大娘放下喷壶,指着那些沾了水雾的叶片,笑着对林苏说,“雾要细,要轻,才能慢慢沾在叶子上,顺着叶脉渗进去,让树吃进去。太猛了会伤芽,太轻了又没用,这力道,得靠手心里的准头。”

林苏看着那些叶片上均匀的白霜,又看看陈大娘那双手——手上布满老茧,指节粗大,却能将力道控制得如此精妙,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敬佩来。原来这看似简单的喷洒,竟也藏着这般门道。

至于延迟疏芽,更考验的是耐心和眼光,半点急不得。

倒春寒最磨人的,就是这拿捏不准的时机。疏早了,剩下的芽点扛不住夜里的寒气;疏晚了,弱芽耗着养分,壮芽也长不旺。林苏日日守在桑园里,天不亮就挎着篮子往园子里钻,蹲在树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芽点看。

那些芽点,有的绿得发亮,鼓鼓囊囊的,像憋足了劲儿要往上蹿,透着一股子旺盛的生命力;有的却蔫蔫的,颜色偏黄,芽尖耷拉着,看着就没什么活力。她跟着王老爹在园子里转,老人走得慢,每到一棵桑树下,都要蹲下来瞧半晌,时不时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一碰芽尖。

“这个旺,留着,将来能长好叶。”王老爹指着一个绿得透亮的芽点,声音里带着笃定。又指着旁边一个黄恹恹的芽点,叹道:“这个气弱,早晚得枯,不如早掐了,省得耗养分。”

林苏蹲在他身边,仔细对比着两个芽点的差别,试图找出能量化的标准——芽尖的长度?颜色的深浅?绒毛的疏密?可王老爹的判断,没有任何数据支撑,没有任何仪器测量,全凭几十年守着桑园的经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树下,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观察,从清晨到日暮,腿蹲麻了就站起来揉一揉,眼睛看花了就用袖子擦一擦。日子久了,竟也慢慢咂摸出一点门道——那些芽尖挺直、绒毛细密、迎着阳光能透出鲜亮绿意的,多半是健壮的;那些芽尖耷拉、颜色发暗、摸起来软塌塌的,大多是弱芽,留着也是白费功夫。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苏的手上磨出了细小的水泡,有的磨破了,沾了水便钻心地疼,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攥着拳头,忍着那股子疼意。可每当她走到桑园里,看着庄户们熟练地编草苫、培土、喷洒草木灰水,看着那些被草苫护住的嫩芽,顶着寒风,倔强地往上冒,看着笼罩在桑园上空的那层薄薄烟幕,像一层温柔的纱,护住满园生机,心中便没有半分气馁,反而充满了滚烫的敬意。

这些庄户,才是真正懂土地的人。

这天,夜色如墨,泼洒在连绵的桑园之上。桑园上空的烟幕尚未完全散去,在无风的静夜里凝成一层稀薄的暖盖,泛着淡淡的灰白,将倒春寒的刺骨凉意隔绝在外。风息了,虫鸣也歇了,只有草木燃烧后特有的焦香,混着桑叶的清冽气息,在空气里缓缓流淌。

林苏站在田埂上,晚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带来一阵凉意。指尖残留着白日摆弄喷壶、编织草苫留下的细微刺痛,尤其是右手虎口处那个磨破的水泡,渗出的一点津液在夜晚冰凉的空气里凝结,存在感格外鲜明。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那点疼不算钻心,却像一根细针,时时扎着她心底的那点焦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生得纤细,指节分明,拿过笔,翻过书,点过算盘,在前世也曾握过厚厚的文件,走过崎岖的山路。可从未像如今这样,真切地、笨拙地试图去握住土地的温度和植物的脉搏。白日里那些看似简单的农活,此刻都化作了指尖真实的痛楚——喷壶的把手磨得虎口生疼,草绳的纤维勒得指腹发红,就连蹲在树下观察芽点,都让膝盖酸得发颤。她知道该怎么做,图纸画得明明白白,原理讲得清清楚楚,可她的手,却偏偏不听使唤。力道轻了,水雾飘不到叶背;力道重了,又打落了嫩芽。那些在纸上推演过无数遍的精准,到了田地里,竟成了笑话。

“四姑娘,喝口热茶暖暖。”春珂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田间劳作后特有的、略显沙哑的温柔。她不知何时端来了一个粗陶碗,碗壁上还沾着几点泥星,里面是滚烫的姜枣茶,红糖的甜香混合着生姜的辛辣,热气氤氲,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林苏接过碗,指尖触到粗糙的陶壁,温热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稍稍缓解了那点刺痛。她小口啜饮着,茶水带着暖意滑入喉咙,熨帖了紧绷的神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几个负责值夜的庄户妇人,正就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光,检查着桑树枝头的草苫。她们的动作熟练而轻巧,手指捻着草绳的活结,轻轻一拉,一扯,一系,便将松动的草苫重新固定妥当,仿佛那些稻草和麻绳,是她们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她们低声交谈着,用的是最朴素的乡音,话语里没有半分文绉绉的词汇,只有最实在的关切。“东头那片桑林的烟,好像淡了些,后半夜怕是要添两个草堆。”“西北角的芽子嫩,草苫得晚些揭,别让晨霜打了。”语气平常得如同在商量明日灶下煮什么粥,却字字句句,都落在桑园最要紧的实处。

林苏看着她们的身影,灯笼的光晕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翻耕过的泥土上,和桑园融成了一体。心底的那点焦躁,忽然就漫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您已经做得极好了。”春珂看着她出神的样子,轻声重复道,语气里是真心实意的敬佩,没有半分奉承。她伸手拂去林苏肩头沾着的草屑,“这些粗夯活计,本就该是我们这些人做的。您能想出这些闻所未闻却又实在管用的法子,已经是菩萨点化般的智慧了。没有您画的那个喷壶图纸,没有您说的‘雾化’,咱们哪知道除了浇地,还能这样把草木灰水‘喂’到叶子上?没有您坚持要熏烟、要给桑树盖‘被子’,这些早发的芽,怕是真要被春寒掐了尖去,今年的收成,也就指望不上了。”

春珂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林苏的心头。她正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阿蛮从另一个草堆旁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又顺手抹了抹脸,却不小心蹭上了一道灰,活脱脱成了个小花猫。她刚按照张头教的法子,重新捆扎了一个有些松散的熏烟堆,动作干净利落。听到春珂的话,她转过头,那双在夜色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看向林苏,撇了撇嘴,语气直白得有些冲,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维护:“就是!小姐是指挥打仗的将军,是拿笔杆子画图定计的军师。咱们的任务,是把军师的计策执行好,把将军的阵势摆出来。您非要跟咱们这些冲锋陷阵的小兵比谁绳子捆得快、谁锄头挥得稳,那不是难为人嘛!”

她顿了顿,看着林苏指尖的水泡,眉头皱了皱,语气软了些:“那些活计,咱们练了十几年,从小摸到大,闭着眼睛都能做。您才学几天?做不好才是正常的,做得好才是怪事呢!”

阿蛮的话,粗粝得像田埂上的石子,却又精准得厉害,一下子撞碎了林苏连日来的紧绷和那点隐秘的自我较劲。

“噗嗤——”林苏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眉梢的郁色,在这一刻尽数散去。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暖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指尖的水泡,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那些在夜色中默默守护桑园的庄户们。灯笼的光映着她们的脸庞,疲惫却透着踏实。她忽然就想通了。

她将碗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把粗陶碗递还给春珂,眼神已是一片澄澈坚定,在灯笼昏黄的光晕里,亮得像夜空中的星辰。

“春珂姨娘,阿蛮,你们说得对。”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卸下包袱后的轻快与力量,“我是军师,是指挥。我的战场不在这里。”她抬手,指了指脚下的泥土,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喷壶,随即话锋一转,指向桑园深处那片朦胧的绿意,“我的战场,在如何获取最好的‘兵法’,如何制定最有效的‘战术’,并且,找到最合适的‘兵将’,信任他们,让他们去打好每一场具体的‘仗’。”

她转过身,面向烟幕深处,那里是桑园的核心,是无数嫩芽在夜色中悄悄生长的地方,也仿佛是她未来道路的隐喻。

“走。”她语气干脆,率先迈开步子,田埂上的泥土沾湿了她的绣鞋,她却浑不在意,“我们去找张头。不是去问他我编的草苫如何,而是去问——今夜这烟幕,东南角的是不是比西北角的薄?明日若是风向变了,我们的草堆位置要不要调整?还有,他看了这些被护住的嫩芽,觉得咱们延迟疏芽的判断,下一步该注意什么?”

她的步伐稳健,不再有之前的迟疑和滞涩。夜色中,她的背影依旧纤细,却挺得笔直,仿佛能撑起一片不一样的天空。

阿蛮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毫不犹豫地跟上,脚步轻快。春珂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心中那点因白日忙乱而生的疲惫也消散了,只觉得心口热乎乎的。她握紧了手中的粗陶碗,快步追了上去。跟着这样的主子,哪怕是在这田埂泥地里,心里也亮堂,有奔头。

桑园静默,唯有守夜人的低语和远处依稀的犬吠,在夜色里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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