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南麓，乌维单于新设立的王庭金帐内，气氛与汉军大营的肃杀截然不同，却同样弥漫着一种压抑。
美酒飘香，烤全羊滋滋冒油，但围坐的匈奴贵族和各部落首领们，脸上却少了前些日子的嚣张与得意。
乌维单于坐在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宝座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金杯，眼神阴鸷地盯着帐中跳跃的篝火，一言不发。
一双鹰眼深陷，闪烁着多疑与狠戾的光芒。
“大单于，”一名心腹万骑长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几日，派出去骚扰汉人补给线的小股队伍，损失很大。汉人的斥候突然变得异常狡猾和凶狠，像是换了一群人。我们好几个熟悉的‘钉子’（内应）也被拔掉了。”
另一名部落首领粗声道：“是啊，大单于！汉军现在缩得像只刺猬，那几个主要关隘防守得铁桶一般，我们试探了几次，都撞得头破血流！他们好像……好像知道我们要从哪里下手一样！”
乌维猛地将金杯顿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酒水溅出。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帐中众人，声音沙哑而冰冷：“不是好像！是霍昭！他回来了！”
“霍昭”这个名字，如同带着魔力，让整个金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惧和难以置信。
“不可能！”一个年轻气盛的王子霍然起身，“父汗，霍昭不是被他们的皇帝抓起来，快要杀头了吗？怎么可能又回来？”
“蠢货！”乌维厉声呵斥，“汉人皇帝的心思，岂是你能猜透的？！我们的探子拼死传回消息，霍昭不仅被放了，还被重新任命为主帅，总领北地所有汉军！现在在云中郡主持防务的，就是他！”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霍昭的厉害，他们太清楚了。
黑石山下的尸骨未寒，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名字，再次笼罩在草原上空。
“怕什么！”那王子犹自不服，“他回来又怎样？我们如今兵强马壮，难道还怕他不成？正好一雪前耻！”
“雪耻？”乌维冷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拿什么雪？用你和你麾下勇士的人头去堆吗？你忘了他是怎么用兵如神的？你忘了他的风雷骑是怎么来去如风，直插我们腹地的？你忘了那个能驱使狼群的狼女，是怎么让我们夜不能寐的？”
他每问一句，帐中的气氛就压抑一分。
霍昭的战术，往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善于长途奔袭，断其根本。
而那个狼女阿月和她身边的白色狼王，更是带来了超越常理的恐惧，她们仿佛草原的精灵，总能找到军队最薄弱的地方。
乌维站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粗糙羊皮地图前，指着上面标记的汉军新防线：“看看！看看他回来之后做了什么？放弃外围，收缩兵力，构筑纵深。游骑出击，保护粮道，清除我们的耳目。每一步都精准地打在我们的软肋上！这才几天？汉军的士气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就是霍昭！”
他猛地转身，鹰眼中寒光四射：“传令下去！各部暂时停止大规模攻势，收缩兵力，加强警戒！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易出击！我们要重新评估这个对手！”
“大单于！”几个渴望掠夺的部落首领急了，“这……这岂不是示弱？眼看就要到手的肥肉……”
“肥肉？”乌维打断他们，声音阴沉，“那也可能是包裹着毒药的诱饵！在没弄清楚霍昭的真正意图之前，谁再敢轻举妄动，休怪本单于军法无情！”
他的权威无人敢挑战，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原本攻势如潮的匈奴大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韧的墙壁，攻势骤然减缓，变得谨慎而迟疑起来。
乌维独自一人留在金帐内，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云中郡汉军大营的标记，眼神复杂。
恐惧、愤怒、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兴奋？
终于，又遇到了一个值得全力一战的对手。
但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稍有不慎，等待他的，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霍昭……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乌维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霍昭可能进军的路线，“也好，就让我们在这阴山脚下，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吧。看看是你的汉家兵法厉害，还是我草原儿郎的弯刀更快！”
真正的对手已然回归，草原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等待着下一场更加惨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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