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美芽扶着垃圾桶吐得撕心裂肺，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连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油腥气都能让她瞬间绷紧神经，弯着腰干呕不止，脸色苍白得没半点血色。
“美芽，你是不是怀上了？”志伟的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他已经暗中观察美芽好几天了。
有了前几次怀孕又流产的经历，加上老家父亲日日念叨着想抱孙子，还有在家时刘海反复叮嘱“一定要让美芽再怀上”，此刻美芽吃什么吐什么的模样，和当初意外怀上幸运时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
“美芽，你肯定是怀上了！”志伟搓着手，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这回一定得是个儿子，我爸盼孙子都盼疯了，逢人就念叨家里得有个带把的续香火！”
美芽听着他的话，胃里的不适感更甚，心里像堵了一团浸了冷水的棉花，沉甸甸的难受。
“又是儿子……万一不是呢？”她低声呢喃，没像从前那样立刻提出打掉——她没资格说这句话，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志伟的。
早在半个月前，美芽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浑身乏力、食欲不振，连月经也迟迟没来。
她掐着日子一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好是那晚和老默在一起的时间。
“怎么会这样？”她趁志伟一早出门的空隙，揣着怦怦直跳的心，绕了两条街偷偷买了验孕棒。
当那两条鲜红刺眼的横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时，美芽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的验孕棒重得像块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老默……我该怎么办？”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自语，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验孕棒上的红线。
和志伟在一起半年，她可肚子始终没动静，她还以为是上次流产大出血伤了根本，这辈子再也没法生育了。
她也没在意，反正也不打算再生了。可偏偏在她以为一切都该尘埃落定时，来了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意外”。
老默已经消失一个月了，自那晚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美芽不知道他那边出了什么事，是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中间她无数次点开和老默的聊天框，编辑好“我带着幸运回志伟身边了”的信息，可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终究还是一个个字删掉——
是她自己说的，那晚之后两不相欠，她不要他的负责，也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在家庭和她之间左右为难。
“美芽，想什么呢？魂都飞了！”志伟见她杵在原地半天没动静，凑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美芽猛地回过神，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强装镇定地摆手：“没什么！你快送幸运上幼儿园吧，再磨蹭该迟到了！”
“好嘞！”志伟爽快地应着，转身抱起一旁摆弄玩具的幸运，语气雀跃，“小幸运，快听爸爸说，你马上就要当姐姐啦！妈妈要给你生个小弟弟，以后你们俩一起玩！”
幸运撅着小嘴，小眉头拧成了疙瘩，奶声奶气地反驳：“我不要弟弟！弟弟会抢我的玩具，我要妹妹！妹妹可以和我一起穿小花裙！”
“瞎说什么呢！”志伟耐心劝导，“弟弟多好啊，力气大，将来能保护你，谁要是敢欺负你，弟弟第一个冲上去帮你出头！”
“我就要妹妹！就要妹妹！”幸运不依不饶地扭动着小身子。
“志伟，别跟孩子瞎扯了！”美芽听得心里烦躁不已，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赶紧走，再晚老师该打电话了！”
看着志伟抱着幸运匆匆出门的背影，美芽无力地靠在墙上，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留？
她和志伟的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的，志伟卖菜的收入只能勉强度日，幸运上幼儿园的费用已是一笔固定开支，再添一个孩子，奶粉、尿不湿、将来的教育经费……
哪一样不花钱？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根本无力承担。
可如果打掉呢？上次流产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医生当时就叮嘱过，她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再经历一次流产，可能会彻底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更何况，这是老默的孩子啊！她还记得老默当初看着幸运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他说过自己一直很喜欢孩子，只是没机会拥有。
如果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会是什么反应？是像志伟一样激动开心，还是会因为顾虑重重而选择逃避？
正胡思乱想间，志伟推门进来了。他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挨着美芽的胳膊，语气带着难掩的兴奋和笃定：“美芽，我想好了，咱回乡下老家过！”
美芽还没从纷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愣愣地看着他。
“我跟我爸通了电话，说你怀上了，叫我回去就跟着他卖水果，他那摊子都摆十几年了，熟客多、门路广，比我在这儿卖菜强多了！”
志伟越说越起劲，眼里闪着对未来的憧憬，“你现在怀了孕，回老家养身子多舒坦，空气好、吃得也新鲜。
幸运回去上幼儿园，我爸说了，他天天帮忙接送，不用你操一点心。你呀，就安安心心养胎，争取给我们家生个大胖小子，圆了我爸盼孙子的心愿！”
“回老家？”美芽的声音干涩发颤，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话音刚落，老默的脸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那晚他眼底的温柔、离别时说要对她负责的模样，还有在诊所和老默度过的点点滴滴，瞬间交织成网，将她牢牢困住。
心口突然像被细密的针扎着，钝痛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是啊，咱回老家！”志伟没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顺着话头说，“你不是早就念叨着，想回乡下过安稳日子吗？
在北京这地方，月月交房租就占了大半收入，我起早贪黑卖菜也挣不了几个钱，你怀着孕还得惦记幸运、操心家里，太辛苦了。
回老家多好，不用愁房租，你怀孕了也有人照应，多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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