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三班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午后的慵懒和……苏灵女士无处安放的暴躁怒气。
苏灵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旁边座位上正慢吞吞收拾文具、眼神还有点飘忽的陈范星，痛心疾首，声音压得低低的，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来的：“陈、范、星！我说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还是被叶辰那渣男下了降头？！他对你什么心思，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啊？！”
陈范星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手里捏着一支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圈。她低着头，小声嘟囔：“我……我看出来了啊……”
“看出来个屁！”苏灵差点气笑了，一屁股坐在她前面的空座位上，转过身，脸对脸地瞪着她，“你看出来什么了？看出来他长得帅？看出来他说话温柔？看出来他‘恰好’总出现在你面前？拜托！我的大小姐！这些都是套路！套路懂不懂！是个人设！是演给你看的！你喜欢的是他演出来的那个‘温柔学长叶辰’，不是他本人！他本人就是个到处撩骚、不负责任、把感情当游戏的垃圾！”
苏灵越说越激动，要不是在教室，她恨不得揪着陈范星的耳朵把她摇醒。“你想想他食堂说的那些话！这像是正经人会说的话吗？啊？！还有他看你的眼神，我每次看到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那根本就不是喜欢，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是算计！”
陈范星被苏灵连珠炮似的质问轰得有点懵，画笔的动作停了停。
她其实……不是完全没感觉。
叶辰对她好得有点刻意，笑容也总像是量好了角度，那些“偶遇”也巧得过分。苏灵之前骂叶辰是“渣男”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几分。
但是……
她偷偷抬起眼皮，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叶辰那张在阳光下帅得发光的脸，他对自己笑时弯起的眼睛，还有他说话时那种温柔的、带着点磁性的嗓音……
可是……他真的好帅啊……说话也好听……对我也很温柔……就算……就算有点假，但看着养眼，听着舒服，好像……也不亏？
一个微弱但顽固的声音在她心里小声嘀咕。
十五年来第一次有男生（还这么帅）这么“认真”地追求她，那种被关注、被特殊对待的感觉，像是一点点甜滋滋的糖浆，渗进了她单调的生活里，让她有点舍不得立刻吐掉。
“我……我知道他可能……有点目的……” 陈范星的声音更小了，带着点犹豫和挣扎，“但是……他对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啊……而且……”
“而且什么而且！” 苏灵一看她这副吞吞吐吐、眼神闪烁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死心，气得差点仰倒，“没做过分的事是因为我看得紧！真要让他逮着机会，你哭都来不及！陈范星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典型的‘恋爱脑’晚期症状！没救了！”
陈范星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继续画她的圈圈，心里乱糟糟的。
苏灵说的好像都对，可是……心里的那点小悸动和小虚荣，也不是假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岔路口，一边是苏灵苦口婆心的“清醒现实”，一边是叶辰和她自己那点小心思构成的“粉色泡泡”，两边都在拉扯她。
苏灵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绝望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说了。
算了，对牛弹琴！这丫头没救了！等她自己撞了南墙就知道疼了！
她气呼呼地转回身，掏出手机，开始疯狂打字，估计是在跟哪个八卦小分队成员吐槽今天第N次“劝分”失败。
而此时此刻，被苏灵视为“头号人渣”、“校园公害”的叶辰同学，日子也并不好过。
他正躲在男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里，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脸上写满了烦躁和纠结。
妈的，这陈范星，到底追还是不追？ 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已经盘旋几个小时了。
追吧，那个神出鬼没、杀气腾腾的墨镜男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把他剁了。
不追吧……话都放出去了，小弟们都看着呢，脸往哪搁？他叶辰在学校里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怂过？
不行！不能怂！ 强烈的自尊心再次占据了上风。
老子就不信了！一个妞而已，还能翻了天？！那墨镜男再牛逼，还能24小时贴身保护？只要我小心点，避开他，速战速决，拿下陈范星，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那墨镜男还能把我怎么样？
他给自己打着气，努力忽略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心悸。
就……再去试一次！
叶辰咬牙下定决心，专门挑苏灵那母老虎不在的时候！要是这次再去，还能碰到那墨镜男…… 他打了个寒颤，老子立马收手！再也不惦记陈范星了！说到做到！
他给自己立了个Flag，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表情，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隔间门。
苏灵不在的时候…… 他回想了一下陈范星的课表和苏灵的动向，苏灵好像下节课是体育课？好机会！
……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苏灵果然被闺蜜拉去小卖部买水了。
叶辰如同潜伏的猎豹，掐准时间，溜达到了高一三班后门。
教室里人不多，陈范星正坐在座位上，托着腮，看着窗外发呆，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恬静。
叶辰心里一喜，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挂起那副练习了无数次的、温柔中带着点阳光的笑容，走了进去。
“范星？好巧，你也在啊。” 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陈范星回过神，看到叶辰，愣了一下。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瞬间脸红、手足无措，只是眼神茫然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叶辰学长。”
叶辰心里“咯噔”一下。这反应……不对啊。
以前陈范星看到他，眼睛会亮，脸会红，声音会抖，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可现在……太平静了。
难道是被苏灵那母老虎洗脑了？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笑容不变，很自然地走到陈范星旁边的空位坐下：“刚上完体育课？看你好像有点累。我带了点喝的，要吗？” 他从书包侧兜掏出一瓶包装精致的进口果汁，推到陈范星面前。
这是他常用的“体贴”招数之一，一般小女生很难拒绝。
陈范星看了看那瓶果汁，又看了看叶辰脸上无可挑剔的笑容，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苏灵说，他都是演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叶辰心里稍定，看来还有戏。
他开始找话题闲聊，从天气聊到最近的考试，再“不经意”地提到自己打篮球时的趣事，努力展现自己的“阳光”和“幽默”。
陈范星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点点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以前的害羞，也没有明显的反感。
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叶辰有些难受，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习惯了女生们或热情或羞涩的回应，陈范星这种“你说任你说，我自巍然不动”的状态，让他有点无从下手。
聊了大概五六分钟，陈范星突然抬起头，看着叶辰，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很少见的、直白的困惑。她像是鼓足了勇气，用她那特有的、软糯但直接的声音问道：
“叶辰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才接近我的啊？”
叶辰：“！！！”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谁家好人会这么问问题啊？！
他差点脱口而出。这他妈是能直接问的吗？！这陈范星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心脏狂跳，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她察觉了？苏灵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她自己想明白了？
无数个念头闪过，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叶辰，心理素质过硬。
仅仅失态了零点几秒，他就迅速调整过来，脸上的惊讶迅速转化为一种混合着错愕表情，演技瞬间飙到巅峰。
他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带着破碎感十足的“真诚”：“范星……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抬起头，直视着陈范星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不被理解的痛苦”和“小心翼翼的希冀”：“是，我承认，我一开始注意到你，是因为你……很特别，很安静，跟其他女生都不一样。但我接近你，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目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想跟你做朋友。如果……如果这让你感到困扰了，那我……很抱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落寞”，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嘲：“可能……是我太心急了，方式不对，让你误会了。对不起，范星。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以后……会注意保持距离的。”
说完，他作势要起身离开，动作缓慢，眼神还“留恋”地看了陈范星一眼，将一个“深情被误解、黯然退场”的苦情男主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套以退为进、倒打一耙、塑造自己“痴情受害者”形象、同时将问题抛回给对方的组合拳，是叶辰对付“起疑心”目标的惯用伎俩，成功率极高。
很多女生看到他这副“受伤”的样子，都会心生不忍，甚至反过来安慰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错怪了好人”。
果然，陈范星看到他这副样子，又听到他“诚恳”的道歉和“保持距离”的话，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怀疑和困惑，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冲淡了不少。
啊……他好像真的很难过……是我说错话了吗？苏灵是不是误会他了？他好像……也没对我做什么啊……
她本来就不太坚定的“鉴渣”念头，在叶辰精湛的演技面前，再次摇摇欲坠。
“没、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范星有点慌，下意识地摆手，“我……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往心里去……”
叶辰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强颜欢笑”：“没事的，范星，我理解。是我做得不够好。”
他重新坐稳，但身体微微侧开，不再像刚才那样靠近，刻意营造出一种“有了隔阂”的疏离感。
接下来，叶辰不再主动找话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陈范星偶尔的询问，眼神也时不时飘向窗外，显得“心事重重”。
这种刻意的冷淡和疏离，反而让陈范星更加不自在了，觉得是自己“伤害”了对方。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坐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预备铃响起。
“要上课了，我先回班了。” 叶辰站起身，对陈范星露出一个极其勉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来的、带着淡淡忧伤的笑容，“再见，范星。” 说完，他转身，脚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高一三班。
直到走出教室，拐过走廊，确定陈范星看不见了，叶辰脸上那副“破碎感”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后怕和一丝得意的冷笑。
还好老子反应快！这丫头，比想象中难搞一点，但也就那样。
他刚才一直在暗暗提防那个墨镜男，幸好对方没出现。看来，追陈范星这件事，还是有点希望的。只要小心点，避开苏灵和墨镜男……
他摸了摸下巴，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今天这出‘苦肉计’效果应该不错，陈范星明显动摇了。下次……得加把劲了。
而教室里，陈范星看着叶辰离开的方向，心里乱糟糟的。
叶辰学长刚才那副难过的样子不像是假的……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他了？苏灵说的都是气话？可是……食堂那句话又怎么解释？
她甩了甩头，感觉想这些问题比让她解一道数学压轴题还头疼。
算了，不想了。 她决定遵从本能——饿了，一会儿去小卖部买点零食吧。
这时，苏灵拿着水，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一进教室就看到陈范星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立刻扑过来：“范星！我刚才听说叶辰那渣男来找你了？！你没事吧？他说什么了？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陈范星看着苏灵焦急的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没什么。就说了一会儿话，他走了。”
“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花言巧语骗你了？” 苏灵不放心地追问。
“就……随便聊聊……” 陈范星低下头，避开了苏灵审视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她不太想把叶辰刚才那副“难过”的样子和说的话告诉苏灵。
潜意识里，她怕苏灵又会骂她，或者……说出更多让她更混乱的话。
苏灵看着她这副躲闪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完了！这傻丫头肯定又被那渣男忽悠了！ 她气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
叶辰！你给我等着！有老娘在，你休想得逞！
上课铃声正式响起，老师走进了教室。陈范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课本，但脑子里还是忍不住闪过叶辰离开时那个“忧伤”的背影。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简单的问题，对她来说，似乎突然变得无比复杂。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走廊的拐角阴影里，穿着“校外辅导员”马甲、拿着个记录本装模作样的陈怀生，正和白煞站在一起，全程“欣赏”了叶辰的“茶艺表演”。
陈怀生脸色黑如锅底，手里的记录本边缘被他捏得变了形。“这王八蛋……演技可以啊！”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白煞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摸着下巴点评：“嗯，情绪转换自然，台词功底扎实，微表情到位，尤其是那个‘破碎感’和‘强颜欢笑’，啧，没少练。可惜，用错了地方。”
“现在怎么办？” 陈怀生看向白煞，“范星那傻丫头好像又有点动摇了。”
“动摇才好。” 白煞眼中精光一闪，“动摇，才说明她开始思考了，开始矛盾了。这是好事。咱们要做的，就是在她动摇的时候，再轻轻……推一把。让天平彻底倒向咱们这边。”
“怎么推？”
白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知道……”
陈怀生：“……”
关键时刻第二大脑失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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