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身为化神修士,带着陈临赶路,速度极快。不过半日功夫,便已穿越数万里之遥,抵达了约定的会合地点——位于南域西部边缘的“落霞坡”。
此地已远离万法归一宗的势力核心,人烟渐稀。坡上长满了一种名为“赤焰草”的灵植,此刻正值傍晚,夕阳如血,将整片山坡映照得一片通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倒也契合“落霞”之名。
一道略显苍老却精悍的身影早已在此等候,正是天池老人。他依旧是那副朴素打扮,气息收敛,但元婴境大圆满的修为却隐隐透出,显示出不俗的实力。只是此刻,他脸上没有丝毫前辈高人的倨傲,只有耐心与恭敬,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紧张。
看到天边两道流光瞬息而至,精准地落在面前,天池老人精神一振,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
“老朽天池,见过大公子,见过林前辈。” 语气恭谨,姿态放得很低。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陈临身上,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初见之时,这位大公子刚刚凝结九转金丹,虽是惊才绝艳,但境界尚浅。如今再见,对方已是元婴后期!这修炼速度,简直闻所未闻!更让他心惊的是,陈临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沉凝厚重,剑意含而不露,却让他这个元婴大圆满都感到一股隐隐的压迫感。他甚至有种荒谬的直觉——若真动起手来,自己恐怕未必是这位大公子的对手!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旁边那位气度沉凝、深不可测的青衫中年人时,更是瞳孔微缩。化神境!而且绝非初入化神,气息圆融浩瀚,比他曾经见过的几位化神修士似乎还要强上一线!这就是万法归一宗那位新晋的化神峰主林天?果然名不虚传!
“天池前辈,好久不见。” 陈临拱手回礼,态度平和,并无骄矜之色。
“是啊,大公子,一别之后,大公子已是龙翔九天,着实令老朽汗颜。” 天池老人感叹道,语气复杂。他混迹南域多年,深知那位二公子陈渊的事迹早已传遍四方,手撕天幕、解放天道、碾压合道、疑似斩杀仙人虚影……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神话传说。面对这位大公子,他哪敢有半分托大?唯有深深的敬畏。
寒暄两句,天池老人便切入正题,神色严肃起来:“大公子,林前辈,根据完整地图的指引以及老朽多番探查,那洞府的确切位置,就在南域与西荒交界处的‘葬神山脉’,具体是‘绝魂谷’深处。地图合并后显示,完整的图纹,就是开启洞府外围禁制的钥匙。”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至于持有另一角残图的人,之前已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上。对方同意合作,约定两日后,在洞府入口处相见,共同开启禁制。所得之物,原则上平分。对方似乎也非南域之人,气息有些陌生,但具体来历,尚未探明。”
“葬神山脉……绝魂谷……” 陈临眼神微凝。这两个地名,在宗门典籍和游历见闻中,都堪称凶地中的凶地。葬神山脉传说是上古神魔大战的一处战场遗骸,煞气、怨气积郁万年不散,滋生无数诡异邪物,空间也不稳定,常有绝地、死域。绝魂谷更是其中着名的险恶之地,据说谷内曾有合道境强者陨落,其不散的意志与煞气融合,形成天然绝阵,擅入者魂魄易损,故得此名。
“对方只约定地点,未曾提前会面商议细节?” 林天眉头微皱,化神修士的谨慎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是。” 天池老人点头,“对方很坚持,只说两日后洞府前见真章,似乎……颇为自信,也或许有所防备。”
林天看向陈临,目光带着询问。陈临略一思索,平静道:“无妨。既然来了,便去看看。谨慎行事即可。”
“大公子所言甚是。” 林天点头,不再多言。有他护持,只要不是陷入绝阵或遭遇多名化神围攻,护得陈临周全应当无虞。更何况……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临存放那枚“护身符”的位置。
“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先抵达葬神山脉外围,再做计较。” 天池老人建议道。
“那便走吧。” 陈临颔首。
三人不再多言,各自化作遁光,冲天而起,朝着西方那隐约浮现出灰黑色轮廓的绵延山脉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血色晚霞的尽头。
几乎就在陈临三人动身的同时,数股暗流,也开始朝着葬神山脉的方向悄然涌动。
葬神山脉外围,一处终年弥漫着剧毒瘴气、腐臭冲天的黑色沼泽深处。
这里光线难以透入,死寂一片,只有偶尔冒起的毒泡破裂声,以及某种滑腻生物蠕动的细微声响。
沼泽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祭坛。祭坛完全由各种生灵的白骨垒砌而成,有人形,有兽形,甚至有些骨骼形状怪异,不似凡间之物。白骨森森,泛着惨淡的磷光,祭坛表面刻满了扭曲、邪恶的漆黑符文,缓缓流淌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未干的血浆。
祭坛顶端,盘坐着一名浑身笼罩在破烂黑袍中的身影。他身形干瘦,仿佛一具披着布的骷髅,脸上戴着半张狰狞的骨质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皮肤干瘪灰败。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或者说,那眼眶中跳动的两团幽绿色的魂火。
此刻,他干枯如鸟爪的手中,一枚刻画着同样邪恶符文的骨符,无声无息地碎裂,化作一撮灰白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滑落。
嘶哑、干涩,如同两片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从黑袍下缓缓响起,在这死寂的沼泽中格外清晰:
“钥匙……终于集齐,出现了……”
那幽绿的魂火跳动得剧烈了几分,显露出其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通知‘幽魂使’……潜入葬神山脉,锁定他们的位置……”
“伺机……夺取地图与洞府传承……”
“若时机不当,或不可力敌……”
那声音顿了顿,骤然变得阴冷刺骨,带着无尽的怨毒与杀意:
“便启动‘葬魂蚀灵阵’……引动山脉积郁万载的煞气与残念……”
“让他们……连同洞府一起……永远留在绝魂谷底……成为祭坛新的基石……”
“是……”
祭坛下方,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中,传来几声飘忽不定、非男非女的应和。随即,几道若有若无、仿佛没有实体、仅由浓重阴影与丝丝黑气构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剥离,悄无声息地融入沼泽上方的毒瘴与黑暗之中,朝着山脉外的方向“飘”去。它们移动时,竟不带动丝毫气流,也无任何生命气息散发,如同真正的幽灵。
与那阴森污秽的沼泽截然相反,在极高远的云海之上,罡风凛冽之处,却悠然悬浮着一艘华美绝伦的飞舟。
飞舟通体由某种洁白莹润、散发着淡淡霞光的灵玉打造,船身线条流畅优美,雕梁画栋,极尽精巧。飞舟外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却流光溢彩的透明护罩,将凛冽的罡风与寒气尽数隔绝。舟上矗立着三层楼阁,飞檐斗拱,檐角悬挂着风铃,随风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隐隐与天地道韵相合。
楼阁最高层的露台上,一位身着华美宫装长裙的少女凭栏而立。她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气质高贵中带着几分被骄纵惯了的灵动与傲气。衣裙上以金线银丝绣着繁复的云纹仙鹤图案,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显然并非凡品。她手中,正把玩着一枚淡金色的残破皮卷,材质特殊,边缘不规则,赫然与陈临手中的地图残片质地相似。
一名身着青色劲装、气息沉凝、俨然是元婴修士的侍女恭敬地立于她身后半步,低声汇报着刚刚收到的传讯。
少女听罢,秀眉微挑,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却带着一股天生的居高临下:
“哦?两日后,洞府前见?倒是干脆。”
她将手中的残图轻轻一弹,残图便灵活地绕着她的指尖旋转。
“南域……乃偏居一隅之地、灵气稀薄、道统不显的小地方。想不到,竟也能出得了九转金丹这等人物,还引动了那般异象……”她眼眸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探究,“加速前往葬神山脉。本小姐倒要亲自去看看,这南域的修士,究竟有多少成色?那传说中的九转金丹青莲剑婴,是否名副其实?”
“是,小姐。”侍女躬身应命,转身去传达指令。
很快,这艘华贵的飞舟微微一震,通体灵光大盛,速度陡然激增,化作一道绚丽的流光,切开层层云海,朝着西方那隐约可见的险峻山脉轮廓,破空而去。飞舟所过之处,云气自动向两旁排开,宛如君王出行。
葬神山脉,绝魂谷。
平静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凶煞之地,因为一座化神洞府的即将开启,因为几把“钥匙”的汇聚,更因为几股来自不同方向、怀着不同目的的势力的同时抵达,即将被打破死寂。
风暴,已在酝酿之中。
而青莲之剑,正无知无觉,亦或无所畏惧地,投向这片漩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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