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暂时安全后,沈霜刃从怀中取出另一个特制的信号器,对着夜空轻轻一弹。
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荧光一闪而逝。
这是要求全员静默撤离的信号。
远处,紫璇和萧无银看到信号,立刻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沿着预定路线撤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竹林中只剩下惊魂初定的两人。
南晏修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山石,急促地喘息着,密室中缺氧的窒息感尚未完全散去,但更强烈的是劫后余生的心悸,以及对身边之人的震撼。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霜刃。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她沾了些许灰尘却依旧清丽绝伦的脸上。
她正微微喘息,胸膛起伏,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逃亡,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行动。
下一秒,南晏修忽然伸出长臂,一把将沈霜刃紧紧地、用力地揽入怀中!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唯有这样真切的拥抱,才能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
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纤细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身躯,胸腔里剧烈的心跳透过紧密相贴的衣料传递给她。
那心跳声中,不仅有脱险的余悸,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欣赏、骄傲,甚至是一丝惊喜的悸动。
他竟不知道,他的霜儿,在那样绝境之下,竟能如此冷静果决,想出这般精妙绝伦的连环计策。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把握时机、果断出手……
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南景司的防备弱点上,对时机的拿捏、对人心的揣摩、对环境的利用,简直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这般机智与谋略,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或是掌管侦缉的锦衣卫指挥使,在仓促间也未必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霜儿……”
他松开些许,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眸,声音因为激动和缺氧后的干涩而有些沙哑,眼底是无法掩饰的震撼与探究,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仅仅是对她脱身能力的疑问,更是对她所展现出的、远超他认知的谋划与执行力的惊叹。
沈霜刃靠在他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那份毫不作伪的激赏。
她心中微暖,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任务后的疲惫和必须掩饰真相的紧绷。
她不能暴露豕骨阁,不能暴露紫璇和萧无银的存在。
她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了他过于灼热探究的目光,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略带疏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为了报仇,我翻阅过无数兵书战策、古籍杂记,也暗自研究过许多前人在绝境中求生的案例与奇巧机关之术。身处绝地时,反而能逼出平日想不到的法子。不过是情急之下,赌了一把罢了。好在……运气不算太差。”
她将一切归结于“博览群书”和“急中生智”,以及一点点“运气”。
这个解释,对于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可能暗中积蓄力量的将军遗孤来说,虽然仍显惊人,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南晏修深深地望着她,没有立刻说话。
他能感觉到她语气中那一丝刻意的平淡和回避。
他知道她有所隐瞒,那瓶能腐蚀黄金的神秘药水,她对护国寺地形了如指掌的熟悉,还有那精准到可怕的时机把握和撤离路线……
绝不仅仅是“看过兵书”和“运气好”就能解释的。
但他没有追问。
此刻,她安然无恙地在他怀里,他们共同从死地中生还,还发现了足以撼动朝局的惊天秘密。
这份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并肩作战的默契,暂时压过了他心中翻涌的疑云。
他只是更紧地拥住了她,将脸埋在她带着夜露清香的颈窝,低低地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我的霜儿……你总是能让我……刮目相看。”
沈霜刃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
她能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也知道他未必全然相信她的说辞。
良久,沈霜刃才轻轻动了动,抬起头,看向南晏修。
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尚未完全散去的深沉。
“此地不宜久留。”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清醒,“南景司发现我们逃脱,定会全寺乃至全城搜查。必须立刻离开。”
南晏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只是那份深沉更重了几分。
他松开了手臂,却依然握着她的手,指尖温热。
“嗯。回陵渊王府。” 他沉声道,做出了决断,
“这里距离王府最近,王府守卫森严,眼线也最杂,反而是相对安全的选择。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她,“我们需要立刻梳理今夜所得,那块石碑,那个军火库……还有,南景司!”
他提到南景司时,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沈霜刃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陵渊王府确实是眼下最合适的去处,不仅能暂时避开南景司的搜捕,也能让他们有一个安全的环境来消化这惊天的发现,并筹划下一步。
月光静静流淌,山风拂过林梢,远处,护国寺方向的喧嚣似乎渐渐平息。
南景司站在拂云楼前,面沉如水。
护国寺的混乱已然平息,火势被控制,“潜入者”和逃脱者却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憋着一股邪火,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他密室秘密可能已经泄露。
他以追查纵火犯、肃清可疑人员为由,下令全城搜查,重点便是各处酒楼、客栈、乐坊等鱼龙混杂之地。
拂云楼,自然也在名单前列。
大批士兵将拂云楼团团围住,引得街坊阵阵骚动。
楼内,紫璇已闻讯,带着所有姑娘、乐师、杂役,整齐地列队站在大厅,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恭顺。
南景司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下意识地搜寻着那道窈窕的身影。
没有。
人群中并无那张戴着面纱也难掩风华的容颜。
他眉头微蹙,缓步上前,停在了为首的紫璇面前,声音听不出喜怒:
“璇姑娘,畔月姑娘何在?为何不见她?”
紫璇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带着职业化的歉意笑容,微微福身:
“回禀王爷,畔月妹妹她……今日因有几位熟客捧场,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已然歇下了。奴家不敢打扰,故而未唤她起来,还请王爷恕罪。”
“哦?”南景司尾音微扬,带着一丝玩味与审视,“饮酒过量?倒是巧。既如此,本王更该去看看,以示关切。”
说着,便要绕过紫璇,径直往楼上走。
“王爷!使不得!”
紫璇急忙上前一步,试图阻拦,语气恳切,“妹妹已然睡下,衣衫不整,恐污了王爷尊目……”
南景司却已不耐,抬手一挥,力道虽未用全力,却也轻易将紫璇推得踉跄后退了几步。
他不再理会,径直踏上楼梯。
紫璇稳住身形,眼中冷光一闪,袖中早已扣住的迷香粉包已然握紧。
她盯着南景司的背影,准备在他踏入沈霜刃房间的瞬间便动手,至少能制造混乱,拖延时间。
然而,就在南景司刚刚踏上二楼走廊,还未走到沈霜刃房门前时——
“吱呀”一声,那扇房门竟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道身着素白寝衣、长发披散、脸上带着明显醉意红晕的窈窕身影,扶着门框,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口。
正是沈霜刃!
紫璇在楼下看得分明,心中先是一惊——阁主何时回来的?
随即立刻恢复镇定,连忙提高声音,带着几分埋怨与关切:
“畔月妹妹!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好生歇着吗?王爷,您看,奴家没说错吧?”
南景司脚步顿住,目光如电,射向门口的沈霜刃。
只见她眼神迷离,双颊酡红,身上那件单薄的寝衣也略显凌乱,俨然一副刚从醉梦中被吵醒的慵懒模样。
沈霜刃似乎这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她微微睁大了些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茫然,声音带着醉酒后的绵软含糊:
“您是……?王爷?”
南景司凤眼微眯,仔细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本王,陵襄王,南景司。畔月姑娘,可还认得?”
沈霜刃仿佛反应慢了半拍,眨了眨眼,才恍然道:
“原来是陵襄王殿下……早看出公子……不,王爷气度不凡,只是没想到竟是王爷亲临……失礼了。”
她说着,还微微晃了晃身子,仿佛站立不稳。
南景司看着她这副醉态,又嗅了嗅空气中确实弥漫的淡淡酒香,心中的怀疑打消了不少。
“姑娘无事便好。”
南景司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试探,“今夜城中不太平,有贼人纵火行凶,本王奉命搜查。扰了姑娘清梦,还望见谅。”
“王爷言重了……” 沈霜刃揉了揉额角,眉头轻蹙,露出不适的神色,
“奴家方才听见下面吵闹,还以为……是醉后幻听呢。璇姐姐说得对,奴家今夜确实饮多了,昏沉得紧……”
见她神态自然,应对也合乎常理,南景司目光在她房间内快速扫视了一圈——陈设简单,床上被褥凌乱,桌上似乎有倾倒的酒壶痕迹,并无任何异常。
门口也无其他气息。
似乎……真的只是巧合?
他沉吟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宫中御用的醒酒丸,效果极佳。姑娘既感不适,便赠予姑娘吧,或许能缓解一二。”
沈霜刃微微一愣,随即伸出微颤的手,接过了瓷瓶,指尖不经意般擦过南景司的手背,触感微凉。
她垂眸,轻声道:“多谢王爷厚赐……奴家愧领了。”
南景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醉意朦胧的表象。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点了点头:“姑娘好生休息。我们走。”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带着士兵下楼,很快,拂云楼外的包围便撤去了。
直到确认南景司的人马彻底远去,沈霜刃才缓缓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她抬手,刚想将那个瓷瓶放到桌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先一步取走了瓷瓶。
南晏修从内室的屏风后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捏着那个瓷瓶,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瓷瓶捏碎,声音带着浓浓的醋意与危险:
“霜儿,我这皇兄……对你可真是‘关怀备至’啊!连宫中御用的醒酒药,都赠予你了?”
沈霜刃没理会他的酸话,走到桌边,拿起一块布巾,擦拭着寝衣上沾染的、已经有些发粘的酒渍,没好气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翻窗进来的时候太急,碰翻了桌上的酒壶,泼了一身。没想到这身酒气,倒派上了用场。”
原来,两人从护国寺脱身后,本欲直奔陵渊王府。
岂料南景司反应极快,搜查的命令和兵马出动得超乎预料。
沈霜刃心念电转,担心南景司会重点搜查拂云楼,若发现她不在,必然引起更大的怀疑和追查。
于是两人当机立断,改变了路线,凭借着对街巷的熟悉和绝佳的轻功,抢在南景司的兵马查到拂云楼之前,从后巷翻窗潜回了房间。
刚换下夜行衣,草草处理了痕迹,沈霜刃急中生智,伪装成醉酒酣睡的模样。
而南晏修则隐匿在内室,屏息凝神。
这才有了方才那惊险却成功瞒天过海的一幕。
南晏修听她解释,醋意稍减,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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