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九年,七月流火。当《海贸新规》的细则由各省藩司衙门誊黄刊布,当永历皇帝那振聋发聩的 “海权论” 精髓通过官报谕旨传遍天下之时,帝国并未因这宏大的战略转向而显得躁动不安。相反,一种由军事胜利、政治清明、经济复苏共同孕育的实质性太平气象,如同盛夏充沛的雨水,悄然浸润了大明疆域的每一个角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 “海内升平” 之世。而就在这升平景象中,一场关乎国本的家国喜事,亦如期而至。
帝国的腹地,北直隶、山东、河南等地,去年推行的 “永历新政” 已初见成效。蠲免钱粮、鼓励垦荒、兴修水利等举措,让饱经战乱与苛政的北方百姓得以喘息。田野里,粟麦青青,长势喜人;重新疏浚的河渠旁,水车吱呀转动,灌溉着干涸的土地。各地官府遵照朝廷严令,吏治为之一清,以往横征暴敛、欺压乡里的胥吏豪强有所收敛,市井乡间,渐闻笑语。
在江南,得益于海贸新政的颁布,苏州、杭州、松江等地的丝织、棉纺、瓷器工坊开足马力,日夜赶工,以供应即将到来的海外贸易旺季。码头上,等待装船的货箱堆积如山。以往因海禁而困守内河的商贾,如今可以较为安心地筹划远航南洋。朝廷宣布的 “水师护航” 制度,虽尚未完全铺开,但已给商民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茶楼酒肆间,士绅商贾谈论的不再是战乱恐慌,而是生丝价格、船期航线、南洋货市,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即便是新近光复的辽东,在都护府的有效治理下,流民渐次归业,土地重新分配,来自关内的种子、农具源源不断运来,昔日的战场已冒出新绿,炊烟重起,显露出复苏的生机。
就在这四海渐安的时节,七月初七,七夕佳节,北京紫禁城内,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喜庆。
坤宁宫内外,一派紧张而有序的忙碌。自清晨起,皇后苏绣绣便感胎动频繁,御医、稳婆、宫女早已准备就绪。朱一明罢朝一日,在坤宁宫外殿负手踱步,虽面色沉静,但紧握的拳头却透露着内心的焦灼。枢密使顾清风、首辅等重臣亦在偏殿等候消息,宫内宫外,无数人的心都系于此处。
申时三刻,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划破了宫中的静谧!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内侍监喜不自胜地奔出报喜。
刹那间,朱一明紧绷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重重舒了一口气。殿外等候的重臣们也纷纷面露喜色,相互道贺。
“好!好!天佑大明,国本有继!” 朱一明朗声大笑,立即下令,“传朕旨意: 大赦天下! 非十恶不赦者,皆减等开释!京城六十以上老者,赐米一石,肉十斤! 全军将士,先行犒赏! 待皇子满月,再行普天同庆!”
他快步走入内殿,来到榻前。苏绣绣虽脸色苍白,汗湿鬓发,但看着身旁襁褓中那健康的婴儿,眼中充满了疲惫而幸福的光芒。
“绣绣,辛苦你了。”朱一明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随即又看向那小小的、皱巴巴却活力十足的婴儿,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怜爱与期望,“朕的皇长子……在这海内升平之时降生,实乃吉兆!”
按照宗人府早已拟好的字辈,朱一明亲自为皇子取名:“朱和堃” 。“和”字寓天下和睦,四海升平;“堃”同“坤”,象征大地载物,厚德稳固。此名寄予了皇帝对皇子、对江山社稷最深的期许。
皇子诞生的喜讯,伴随着“大赦天下”、“犒赏军民”的恩旨,以六百里加急传谕四方,与正在发酵的“海贸新政”利好消息交织在一起,将“海内升平”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京城内外,士农工商,闻讯无不欢欣鼓舞。国本稳固,意味着王朝传承有序,天下可保长久太平,这对于历经战乱的百姓而言,比任何空洞的说教都更能安抚人心。
在福建月港,正准备扬帆南洋的商人们,听闻皇子降生、陛下大赦犒赏的消息,更是信心倍增。
“陛下喜得皇子,大赦天下,这是盛世之兆啊!”一位老船主抚掌笑道,“再看看这市舶司新颁的税则,清晰明白,还有水师护航的承诺,这海贸,做得踏实!”
“正是!听说格物院还在研制新式快船,将来咱们的货,能更快运到咬留巴,换回更多银子!”另一位商人附和道。
民心之安稳,商情之踊跃,可见一斑。
在这片升平景象之下,帝国的力量仍在持续积蓄。
北方边镇,赵擎天坐镇宣大,整训骑兵,屯田实边,与漠南都护府协同,北疆稳如磐石。
西北,李定国经营甘陕,安抚诸部,河西走廊畅通无阻,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重现商队驼影。
南方海疆,陈永邦坐镇马六甲,修缮城防,建立官署,训练新附水师,星洲补给站日益完善,犹如一把抵住南洋咽喉的利刃。郑成功的快速舰队,则如同幽灵般,继续在印度洋上游弋,袭扰Voc航线,令其寝食难安。
南京宝船厂及福州、广州等船厂,在工部与格物院的指导下,工匠云集,锯凿声声,一艘艘更大、更坚固的新式帆船乃至试验性的蒸汽明轮船只正在铺设龙骨。水师学堂里,第一批精通测算、航海、炮术的军官生即将毕业。
帝国的战争机器与治理体系,在这片升平之中,正变得更加精良、高效。 和平,并未消磨它的锋芒,反而为它提供了锻造利剑的宝贵时间与资源。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八月初七,皇子朱和堃满月之期。紫禁城内张灯结彩,举行了盛大的满月宴,赐宴百官,普天同庆。
宴毕,夜幕降临,朱一明独携已能下地缓行的苏绣绣,怀抱皇子,在贴身内侍的护卫下,登上了紫禁城的煤山(景山) 之巅。
初秋的夜空,繁星点点,凉爽的夜风拂面。脚下,北京城万家灯火,如星河落地,远处隐约传来市井的喧闹,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绣绣,你看,”朱一明遥指南方,“这万家灯火,这份安宁,是前方将士用血换来的,亦是这新政一点一滴凝聚起来的。” 他低头慈爱地看着怀中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婴儿,“如今,又有了他。这满城灯火,便是朕送给堃儿的满月礼。”
苏绣绣依偎着他,轻声道:“是啊,陛下。如今海内升平,国本有继,实乃社稷之福。 只是,海权之路,方才起步,巴达维亚 未下,西洋诸夷仍虎视眈眈……”
“朕知道。”朱一明目光深邃,望向南方无尽的夜空,“升平,非是终点,而是新征程的起点。这满月宴,既是庆贺,亦是壮行。 朕要留给堃儿的,不是一个仅仅安宁的江山,而是一个强大、自信、充满希望的帝国。一个陆上铁壁铜墙,海上乘风破浪的帝国。”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坚定:“待秋粮入库,新舰下水,便是利剑再次出鞘之时。下一战,目标—— 巴达维亚! 要将这南洋,彻底变为我大明之内海!”
怀中的婴儿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雄心,咿呀一声,小手在空中挥舞。
海内升平,滋养着帝国的根基;而帝国的雄心,已在秋夜的星空下,指向了更遥远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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