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贴着墙壁缝隙钻入,带着非人的僵硬与空洞,在死寂的祠堂内激起无形的涟漪。林晚星的心脏几乎停跳,握着【火种刻印】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另一只手指尖已经触碰到匿影石冰凉的表面。
帮忙?在这鬼地方,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主动提出“帮忙”?
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灵魂深处的“真实”心镜尽力映照,感知着墙外那存在的“气息”。没有强烈的怨念恶意,也没有活人的生机暖意,只有一种……沉静、枯槁、如同千年古木或风干泥土般的“存在感”,古老而中性。
“谁?”她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声线颤抖,同时将一丝初火之力凝聚在喉间,随时准备应对攻击或施展鸦教的法门。
墙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某种“理解”或“确认”。那气流摩擦般的声响再次响起,语速依然缓慢僵硬,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了然”:
“守……祠……的。”
“很多……年……没有……‘火’……来……这里了。”
“你……的同伴……伤……很重。这里……的‘土气’……对他……不好。”
守祠的?林晚星看向祠堂正中那个空空如也、爬满苔藓的石制基座。这里供奉的会是什么?河神?土地?还是……与白薇或那场灾难相关的某位存在?守祠人……难道是当年泽口渔村幸存者的后代?亦或是某种因执念或契约而留存下来的非人之物?
对方提到了“火”,显然是指她身上的初火气息。也点出了沈墨初伤势恶化的原因——这里的“土气”,恐怕就是渗入土地的那种沉淀怨念,与沈墨初的灵力属性(偏向守秘人的中正灵力)或伤势产生了冲突。
“你能帮他?”林晚星试探着问,没有放松警惕。
“不……能……治。但……可以……‘隔’。”墙外的声音回答,“祠堂……下面……有……一处……老地窖。很……干燥。以前……存……腌货的。‘土气’……少些。或许……能让他……好受点。”
提供一处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善意的提议。但在这诡异的地方,善意往往包裹着更深的陷阱。
“为什么帮我们?”林晚星直接问道。
墙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然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平淡僵硬,却似乎多了一点……追忆的意味?
“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带着‘火’气的人……来过。他……留下……一句话。说……如果……以后再遇到……‘火’的客人……在……祠堂……危难时……可以……行个方便。”
“你……是……第二个。”
带着“火”气的人?第一个是谁?是留下【火种刻印】相关线索的古代“守火人”?还是近代与白薇事件有关的某人?鸦?还是……顾家或沈家的某位先祖?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可信度,尤其是结合这祠堂本身的古老和此地残留的、与初火相关的远古字符线索。
林晚星迅速权衡。沈墨初的状态确实不能再暴露在这充满“土气”的环境中了。地窖或许是个选择。但风险在于,一旦进入封闭空间,如果对方有恶意,他们将更加被动。
“地窖……入口在哪里?”她问。
“祠堂……后面。左手边……第三块……活动的石板。推开……就是。”墙外的声音指示道,“我……不进。你们……自己……下去。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些……旧的……坛子。”
说完,墙外传来轻微的“沙沙”声,仿佛什么东西拖着脚步,缓缓远离了墙壁。那股枯槁沉静的气息也随之远去,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
走了?
林晚星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后墙缝隙处向外窥视。外面是祠堂与后方山岩之间的狭窄缝隙,堆着些碎石朽木,空无一人。只有地上,靠近墙根处,似乎有一些不同于人类脚印的、浅浅的、仿佛枯枝拖曳过的痕迹。
她收回目光,看向祠堂内部。沈墨初依旧昏迷,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灰败。不能再犹豫了。
她先走到门口,将之前用来遮挡的破木板重新摆弄了一下,做出无人动过的假象。然后回到沈墨初身边,费力地将他半拖半抱起来,朝着祠堂后方挪去。
按照指示,她在后墙内侧左手边找到了第三块石板。石板看起来与其他地面无异,但边缘的缝隙似乎稍大一些。她用脚试探着踩了踩,石板微微松动。
她将沈墨初轻轻放在一边,双手抠住石板边缘,用力向上掀开。石板比她想象的要轻,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方形洞口,一股陈年灰尘、淡淡盐卤和干燥泥土混合的气味涌了上来,虽然也不好闻,但确实没有外面那种阴冷的“土气”感。
她从布囊中找出一个小巧的荧光石(老鲶鱼准备的物资之一),激发后丢了下去。微弱的绿光照亮了下方——一个大约两米深、三四平米见方的狭窄空间,四壁是夯实的土墙,角落堆着几个破损的陶土坛子,地面铺着干燥的稻草(早已朽烂)。没有楼梯,只有洞口垂直向下。
环境简陋,但确实封闭、干燥。
林晚星先将沈墨初小心翼翼地用绳子(同样来自布囊)系住,慢慢放下去,然后自己再爬下去。到了地窖底部,她将沈墨初安置在相对干净的角落,重新检查了他的状况。呼吸似乎比在上面平稳了一丝,体温也不再低得吓人。看来“土气”的影响确实存在。
她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放松。她走到地窖入口下方,侧耳倾听上面的动静。一片寂静。
那个“守祠人”……到底是什么?它真的只是遵循某个古老约定吗?它提到的第一个“带火之人”又是谁?
她坐回沈墨初身边,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灵魂的创伤和身体的透支让她几乎想立刻昏睡过去。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拿出干粮和水,强迫自己吃了一些,又给沈墨初喂了点水。
然后,她取出【火种刻印】,握在掌心,试图借其力量温养神魂,同时整理纷乱的思绪。
红珊瑚发簪……小翠……白薇……顾震山……影子……铜镜……脊线上的“顾”字……守祠人……
线索如同一块块碎片,在她脑海中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百年前那场悲剧的轮廓。她感觉已经很接近某个核心了,但总隔着一层薄雾。
或许……可以尝试再次沟通这片土地的“记忆”?地窖相对封闭,或许受到外界怨念干扰会小一些?而且那个守祠人提到了“第一个带火之人”,这里会不会留下什么相关的痕迹?
这个念头让她心动,但也伴随着风险。她的灵魂状态不佳,再次进行深度感知可能会加重伤势。
就在她犹豫时,地窖入口的石板,忽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不是被推动,更像是有什么小东西掉在了上面,滚动了一下。
林晚星瞬间绷紧,握紧刻印,目光死死盯住头顶那块石板。
片刻寂静。
然后,一个小小的、用枯黄芦叶粗糙折叠而成的小包裹,从石板边缘的缝隙里,被缓缓地推了进来,“啪”地一声轻响,掉落在下方的稻草堆上。
包裹只有拳头大小,系着细草茎。
林晚星没有立刻去捡。她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动静,才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木棍将包裹拨到面前。
解开草茎,展开芦叶。
里面是三样东西。
一小撮灰白色的、像是某种植物烧焦后的灰烬,散发着极淡的、清苦的气味。
一块边缘磨损严重、刻着一个模糊“泽”字的木牌残片,看样式像是旧时渔村的身份牌或船牌。
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奇特、仿佛某种鞣制过的薄鱼皮,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简易的线条图。
林晚星首先拿起那张鱼皮图。上面画的是泽口废墟及周边区域的简图,比鸦给的地图要详细得多,标注了祠堂、几处重要废墟、古河道、以及……一条用虚线标出的、通往青芦荡更深处某个点的隐秘路径。路径的终点,画着一个小小的、简笔的镜子图案。
镜子!水底铜镜?!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图……是在指引她去寻找那面可能关键的铜镜?是守祠人给的?它知道她在探寻什么?
她拿起那撮灰白色灰烬,放在鼻尖轻嗅。清苦中带着一丝安神的凉意。她尝试用一丝初火之力接触,灰烬微微发亮,散发出的气息变得更加清晰——这似乎是某种生长在极阴之地的特殊苔藓,经特殊手法炮制后,有稳定神魂、抵御轻度怨念侵扰的功效。对现在的她和沈墨初来说,正是急需之物。
最后是那块“泽”字木牌残片。入手沉重,木质紧密,边缘的磨损像是长期摩挲所致。残片上除了那个字,再无其他信息。但当她指尖拂过“泽”字的刻痕时,残影阅读的能力被微弱触发,一段极其模糊、短暂的画面闪过脑海:
· 一只粗糙龟裂、沾着鱼腥和泥污的大手,正用一把小刀,在木牌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刻着这个“泽”字。手的主人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一种质朴的、对家园的归属感。背景似乎是摇晃的船舱,外面有哗哗的水声。
这是泽口渔村某个普通村民的遗物?守祠人将此物给她,是何用意?提示此地的过往?还是暗示“泽口”这个地名本身有什么含义?
三样东西,灰烬实用,地图关键,木牌则指向这片土地的“曾经”。
守祠人的意图似乎越来越清晰——它确实在提供帮助,而且这帮助直指她目前最迫切的需求(稳定伤势、寻找线索)。但它本身依旧迷雾重重。
林晚星不再犹豫,将灰烬分成两份,一份自己服下(直接吞服,口感苦涩冰凉),另一份小心地喂给沈墨初。灰烬入腹,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息迅速扩散开来,灵魂的隐痛和浮躁感果然减轻了一些,沈墨初的呼吸也更加平稳悠长。
有效!
她将木牌残片收好,仔细研究那张鱼皮地图。虚线标注的路径起点,就在祠堂后方不远处,一处标记为“老井”的地方。路径蜿蜒深入青芦荡,避开了一些标记为危险区域的沼泽和芦苇密丛,最终指向那个镜形标记,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字体歪斜古老,但勉强能辨:
“镜……悬……阴……眼……影……之……枢……”
镜悬阴眼,影之枢?镜子悬挂在阴性的“眼睛”上,是“影子”的枢纽?这描述与白夫人执念中的“影子”以及林晚星之前感知到的水底铜镜景象高度吻合!这面镜子,恐怕确实是破解白夫人执念、甚至连接更深层秘密的关键!
去,还是不去?
沈墨初需要时间恢复,她自己也状态不佳。但审判庭的追兵可能随时抵达,顾云深的光茧还失落在地下河道,时间不等人。而且,这地图和线索是守祠人主动提供的,虽然可疑,但也是目前唯一明确的方向。
她看着昏迷的沈墨初,心中挣扎。将他独自留在这地窖太危险,但带着他去探索未知的险地,更是将他置于死地。
就在她难以决断之际,地窖外,远远地,从泽口废墟的入口方向,隐约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不是风声,不是芦涛。
是金属甲片轻微碰撞的脆响,整齐而压抑的脚步声,还有一股凌厉、肃杀、带着审判意味的灵力波动,如同无形的探针,正快速扫过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审判庭!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而且听声音,人数不少,已经进入了泽口范围!
林晚星脸色剧变,最后的犹豫被瞬间击碎。
她迅速将鱼皮地图牢记于心,然后将沈墨初往地窖更深的角落挪了挪,用稻草和破布尽量遮盖。在他身边放下剩余的大部分干粮、水和药物,以及那颗匿影石(关键时刻或许能帮他隐藏)。又用那灰烬在他周围撒了一圈,希望能稍微隔绝探查。
“对不起……等我回来。”她对着昏迷的沈墨初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干涩。
然后,她不再犹豫,攀着地窖边缘,迅速爬了上去,将石板小心地恢复原状,并撒上一些灰尘掩饰。
祠堂外,那肃杀的气息正在快速逼近。
林晚星握紧【火种刻印】,将红珊瑚发簪贴身藏好,最后看了一眼地窖入口的方向,然后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祠堂后门,按照地图所示,朝着“老井”的方向潜行而去。
她必须引开追兵,也必须抓住守祠人提供的线索,去探寻那面可能至关重要的“影之枢”铜镜。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一队身着玄黑劲装、胸前佩戴天平利剑徽记的“肃正者”,在裴烈冷硬的目光带领下,精准地包围了这座残破的祠堂。
裴烈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祠堂内部,最终,落在了地窖入口那块微微有些异样、边缘灰尘似乎被蹭掉少许的石板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搜。下面。”他简洁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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