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心中一凛。皇帝点名让他荐人，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荐的人若强，赢了是应该，若弱或出了差错，责任却要算到他头上。而且，齐王已经抢先将自己人推了出来，他若荐的人不如赵猛，难免被比下去。
他迅速权衡。自己身边的侍卫自然精锐，但此刻若只荐自己人，显得气量狭小，且容易让人联想到昨夜潜入之事是否影响了他手下人的状态。他目光扫过武将席列，忽然心中一动。
“回父皇，”肃王起身，朗声道，“儿臣以为，此乃两国友好切磋，旨在交流，不必拘泥于王府侍卫。儿臣举荐羽林卫中郎将陈平。陈将军戍卫宫禁，弓马娴熟，为人沉稳，可代表我大周军士风范。”
陈平是羽林卫中有名的神射手，家世清白，不涉党争，且是皇帝直属的禁军将领，身份合适。
皇帝眼中掠过一丝满意，微微颔首：“可。”
“陛下，”这时，一直沉默的莫咄啜忽然开口，语气平和，“外臣听闻大周皇室子弟，自幼习文练武，皆有不凡造诣。副使哈鲁此请，虽为助兴，亦是我北狄儿郎向天朝贵胄请教之心。不知可否有幸，请一位皇子殿下，也参与这‘射箭’之列？如此，更显两国亲厚，切磋之意更诚。”
这话一出，气氛再次微妙起来。让皇子亲自下场，与北狄使臣“比试”，虽只是射箭一方，但意义又自不同。赢了固然增光，但若失手或表现平平，皇室颜面何存？尤其哈鲁方才那番“蒙眼接箭”的表演，已将难度和期待值拉得很高。
皇帝尚未表态，齐王已再次抢道：“莫咄啜大人所言甚是！皇室子弟，理当为国增光！父皇，儿臣不才，愿亲自下场，与赵猛、陈将军一同，向哈鲁副使‘请教’！”他特意加重了“请教”二字，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仿佛已胜券在握。
肃王心中冷笑。齐王如此积极，无非是想借此机会露脸，打压自己，同时向使团，或许也是向某些人，展示他的“勇武”与“担当”。羽林卫中郎将陈平是他举荐的，若齐王表现抢眼，而他举荐的陈平反而平平，那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皇帝的目光再次掠过肃王，见他没有主动请缨的意思，眼中神色难明，最终淡淡道：“老三既有此心，便算你一个。如此，射箭三人便是齐王、赵猛、陈平。副使，可准备开始？”
“谢陛下！”哈鲁躬身，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对齐王的参与颇为期待。
殿中众人移步至殿外廊下宽阔的空地。宦官迅速用白灰画出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圆圈。哈鲁走入圈中，接过内侍递上的黑色布带，仔细蒙住双眼，又在耳后打了个结。他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北狄草原上常见的起手式，身形沉稳如山，明明蒙着眼，却给人一种蓄势待发、敏锐如鹰的感觉。
齐王、赵猛、陈平三人则各持一把特制的、发射包布彩箭的短弩，分别立于廊下东、南、西三个方向，与哈鲁呈夹角。短弩的力道经过调整，不至于伤人，但射速不慢。
一名宦官点燃一炷香，插于香炉中。
“比试开始！”
随着鸿胪寺官员一声令下，齐王率先发难！他似是想抢占头彩，瞄准哈鲁左侧肋下，“嗖”地射出一箭！箭去如流星，直取目标！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及身的刹那，圈中的哈鲁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上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拧，那支彩箭擦着他的衣袍飞过，“啪”地打在圈外的地面上，溅起一团红色彩粉。
“好！”北狄使团那边有人忍不住喝彩。
齐王脸色微沉。赵猛与陈平见状，也各自扣动机括。“嗖！嗖！”两支彩箭几乎同时射出，分取哈鲁前胸与右肩！
哈鲁脚步未动，听风辨位，左手如电般探出，竟精准地凌空抓住了射向前胸的那支箭杆！同时右肩一沉，另一支箭贴着他的肩头掠过，再次落空！
徒手接“箭”！殿外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蒙眼之下，有此反应与准头，这哈鲁的武艺，果然深不可测！
齐王眼中厉色一闪，连续扣动弩机，“嗖嗖嗖”三箭连发，呈品字形射向哈鲁上中下三路！赵猛与陈平也加紧攻势，箭矢从不同角度接连飞出。
一时间，圈内“箭影”纷飞。哈鲁的身影却如鬼魅般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时而侧身，时而仰倒，时而疾旋，动作行云流水，竟将大多数箭矢尽数避开。
偶尔有实在难以完全闪过的，他便以手臂或腿脚格挡，彩粉在他深色的北狄礼服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但远未达到十处。
他蒙着眼，却仿佛能“看”清每一支箭的来路。那不仅仅是听力，更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与丰富的实战经验。
香已燃过小半，哈鲁身上的彩痕不过四五处，而齐王三人的箭囊已去近半。齐王额头已见汗，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原本想在父皇和众人面前露脸，岂料这哈鲁如此难缠，自己三人联手竟久攻不下，反倒像是陪衬了对方的勇武。
肃王站在廊下阴影处，冷眼旁观。他注意到，哈鲁在闪避时，似乎对来自某个方向的箭矢——尤其是齐王射出的箭——格外“照顾”，闪避得更为从容，甚至偶尔会故意卖个破绽，引诱齐王射向特定位置，然后再巧妙避开，仿佛……在戏耍？
而齐王，似乎因为久攻不下的焦躁，以及感受到哈鲁那种若有若无的“针对”，动作越发急促，准头反而下降。
陈平倒是沉稳，箭矢虽不多，但每每射出，都让哈鲁必须认真应对。赵猛则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似乎被哈鲁的气势所慑。
就在香燃过半，齐王又一次三箭连发落空，气得几乎要骂出声时，异变陡生！
哈鲁在避开陈平一箭后，身形恰好转到背对西方赵猛的位置。赵猛觑准机会，一箭射出，直取哈鲁后心！这一箭又快又急，角度刁钻！
与此同时，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哈鲁有意引导，齐王几乎在同一瞬间，也射出了一箭，目标是哈鲁因转动而微微露出的右侧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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