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孙悟空于快活林与六欲魔王终极一战,明心见性,一棒定乾坤,破了“四欲沉沦阵”,自身亦受重创,幸得观音菩萨甘露救治。后经泰玄真王点醒,得知授业恩师菩提祖师愿意见他,喜不自胜,当即驾起筋斗云,直奔灵台方寸山而去。
悟空走后,中军大帐内,众仙佛齐聚。连破两阵,虽士气高涨,但一股隐忧也开始浮现。三太子哪吒心直口快,出列向泰玄真王问道:“真王,末将有一事不明!我等连破他两座大阵,斩杀魔将,那解脱山中的魔王为何毫无反应?既不增兵,也不变阵,仿佛坐视我等破阵一般?这……未免太过蹊跷!”
此言一出,帐内不少仙神亦微微颔首,显是亦有同感。
泰玄真王神色不变,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哪吒所问,切中要害。此解脱山终极之阵,名为‘解脱无间绝阵’。其所以被称为‘绝阵’,凶险之处,并非仅在于阵法的诡异莫测,更在于其‘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特性。”
众仙闻言,皆露疑惑之色。观音菩萨接口解释道:“阿弥陀佛。真王所言甚是。此绝阵,乃劫气终极体现。其核心‘无间绝阵’与外围十阵气机相连。每破一阵,看似削弱其羽翼,实则那阵中蕴含的劫气、怨念、乃至破阵时散逸的仙佛神力、阵亡者的精气,皆会被核心绝阵吸收吞噬,反哺其自身。
破一阵,则‘无间绝阵’威能增一分;十阵若尽破,则‘无间绝阵’将汇聚所有劫力,威能达至巅峰,成为真正无法可破的‘绝阵’。”
哪吒惊道:“啊?这……这是什么怪阵法!那我们破阵岂不是在资敌?这不破行不行?”
泰玄真王笑道:“若能绕开或不破,还称得上什么‘绝阵’?又何必劳动三界如此兴师动众?你等也不必担心,世间从无“绝对”之说,船到自然直。”
众仙佛听罢,方知此战关乎重大,已无退路,必须一往无前,心情皆沉重了几分。
稍作沉寂,观音菩萨开始解说第三阵:“此第三阵,名为‘八苦轮回阵’,位于解脱山正东。由第九‘悲堑’、第十‘痛堑’、第十一‘伤堑’、第十二‘嗟堑’、第十三‘爱堑’、第十四‘惜堑’、第十五‘叹堑’、第十六‘悔堑’,八堑环环相扣,形成一条无尽轮回之路。”
菩萨声音带着悲悯:“入阵者,将忘却前尘,神魂投入阵力演化的轮回幻境之中,经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人生八苦。每一世皆真实无比,喜怒哀乐,刻骨铭心。
若不能于一世终结时勘破幻境,明心见性,则立刻开启下一世轮回,再尝苦果。如此循环,直至八世。若八世皆沉沦,则神魂永堕此阵,成为主阵者‘苦尊者’魔国子民,再无解脱之期。”
“主阵者苦尊者,形象为一悲苦老僧,本为我佛门弟子,一念无明,沉沦苦海,创出《苦痛经》,行事八苦之力,加剧阵中苦楚。此阵专攻心神,考验智慧毅力,外力难助。破阵关键,在于入阵者需以大智慧、大毅力,于轮回磨难中保持灵台一点清明,最终勘破本质,方能挣脱轮回,破阵而出。”
众仙佛闻言,皆默然。此阵不比武力争斗,全看个人修行与慧根。在场诸位虽道行高深,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安然渡过八世轮回之苦而不迷失。一时间,帐内寂静无声。
良久,十八罗汉之首的降龙罗汉越众而出,他身形魁梧,面现慈悲刚毅之色,双手合十,声如洪钟:“阿弥陀佛。真王、菩萨,此阵既是考验慧根毅力,演化众生之苦,贫僧愿往一试。
我佛门弟子,于此‘苦、集、灭、道’四谛法门,本有修持。贫僧愿入此轮回,体察众生疾苦,若能破阵,乃功德一件;若不能,亦是我修行不足,合该有此一劫。”
泰玄真王与观音菩萨对视一眼,皆微微颔首。泰玄道:“降龙尊者发大勇猛心,可当此任。切记,阵中万象,皆由心造,守定灵台,方见真如。”
降龙罗汉再拜:“谨遵真王教诲!”随即转身,大步出帐,驾起佛光,直投东方那一片被灰蒙蒙、充满悲戚叹息之气的雾气所笼罩的山域——八苦轮回阵!
一入阵中,降龙罗汉便觉周身一轻,前世记忆、神通法力尽数被一股无形之力封禁,神魂恍惚间,投入第一个轮回幻境。
第一世,他转生为一寻常农家子,生于贫瘠山村。自幼随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耕作,奈何租税沉重,地主盘剥,一年到头难得温饱。幼妹因饥饿疾病夭折,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长大后,娶了邻村一朴实女子为妻,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生活更加艰辛,他拼命劳作,勉强糊口。长子成年被官府强征入伍,戍守边关,一去不回,尸骨无存。
次子因与村中恶霸争执,被打断左腿,成了残废。小女到了出嫁年纪,却因要照顾多病的母亲和残疾的兄长,迟迟无人问津。最终,他在贫病交加、心力交瘁中,看着破败的家,咽下最后一口气。一世辛劳,尽是悲苦。
第二世,他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聪颖,少年成名,与青梅竹马的表妹情投意合。奈何母亲嫌表妹家道中落,坚决不允婚事,硬为他聘了一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他心灰意冷,婚后离家,放弃科举功名,成了一浪荡书生,混迹于酒肆勾栏,借酒浇愁。虽偶有诗名,却终是蹉跎岁月,三十余岁便染病客死异乡,临终前手中犹攥着表妹当年所赠香囊。一世情殇,尽是嗟叹。
第三世,他投生显贵,乃国公府嫡次子,生来锦衣玉食,鲜衣怒马。少年习武,天赋异禀,后领军出征,屡立奇功,年少封侯,春风得意。然而盛极必衰,遭政敌陷害,一场大战中误中埋伏,全军覆没,他只身杀出重围。
家族亦被牵连,安上谋逆大罪,抄家灭门。他侥幸逃脱,隐姓埋名,流落江湖,尝尽世间冷暖。苦心孤诣十数年,终于手刃几个直接仇人,以为大仇得报时,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棋局跳入另一个更大的阴谋,仍是他人棋子。在极度的愤怒、不甘与一丝隐约的明悟中,他被神秘杀手刺杀。一世荣辱,尽成空幻。
历经三世,降龙罗汉的神魂在苦海中沉浮,每一世的记忆情感都真实无比,几乎要将他的本来意识彻底淹没。然而,就在第三世被杀,即将堕入第四世的刹那,那一点被佛法淬炼过的金刚不坏之本心,于无边黑暗中,如豆灯火般,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第四世,他转生为女子,生于一小康之家,衣食无忧。及笄后,嫁与同县一寒门书生。夫妻相敬如宾,感情甚笃。她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书生亦奋发图强,终考取功名,为官清正,步步高升,直至礼部侍郎。
难得的是,丈夫一生未曾纳妾,只钟情于她一人。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家庭和睦,堪称美满。然而,天不假年,丈夫五十岁时因多年操劳,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不久撒手人寰。她悲痛欲绝,相思成疾,身体迅速垮掉。
弥留之际,回顾这看似圆满实则依旧逃不过“爱别离”苦的一生,忽有一念清明自心底升起,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随即安详闭目。这一世,她于温情脉脉中,体悟了“爱别离”之苦,并于苦中得了一线超脱之机。
第五世,他再生为人,出身小康,却自幼不慕富贵,偏好佛道之理。父母去世后,他散尽家财,出家为僧,号“苦行”。他不驻寺院,一钵一杖,游历人间,见众生疾苦,便以微薄之力相助;遇不平之事,则以佛法点化。
风餐露宿,忍饥挨饿,他却甘之如饴,于红尘万丈中践行佛法。晚年,行至大江之畔,见落日熔金,江水东流,心中澄澈如镜。于江边一方巨石上结跏趺坐,安然圆寂。圆寂刹那,前四世乃至久远劫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我乃西天降龙罗汉!此行是为破阵而来!” 一念既明,顿时照破虚妄!神魂瞬间脱离轮回幻境,回归本体!只见阵中虚空,一枚光明透彻、蕴含无上智慧与毅力的金色舍利子凭空显现,光芒万丈,正是他勘破轮回、道心圆满的象征!舍利之光所照之处,灰蒙蒙的悲苦之气如冰雪消融,八苦轮回幻境剧烈震荡,开始崩塌!
那一直隐于阵中、诵念《苦痛经》的苦尊者现出身形,却是一位面容枯槁、眼神中蕴含无尽悲悯的老僧。他并未出手阻拦,反而停止诵经,望着降龙罗汉,双手合十,微微一叹:“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言毕,苦尊者的身影竟如轻烟般缓缓消散,充满了释然与平静,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整个“八苦轮回阵”随之彻底瓦解,露出原本山体。
降龙罗汉虽破阵而出,心中却对苦尊者临消散前的话语充满疑惑。他收舍利,驾佛光回归中军大帐,向泰玄真王和观音菩萨缴令。
“弟子幸不辱命,已破‘八苦轮回阵’。然阵中苦尊者消散前,言‘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弟子愚钝,不明其深意,还请真王、菩萨开示。”
泰玄真王目光深邃,看了他一眼,只淡淡道:“道不假于人。此中玄机,非言语可尽传,需你自行体悟。”
观音菩萨亦柔声道:“阿弥陀佛。尊者已破阵功成,此间因果,他日自有应时。多思无益,缘来自知。”
降龙罗汉闻言,虽仍未全解,但知二位尊长必有深意,便不再多问,合十退下。心中却种下了一颗疑情的种子,待日后机缘成熟,自会萌芽。
至此,解脱山第三阵“八苦轮回阵”,亦被攻破。然而,众仙佛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凝重。因为每破一阵,那山中核心的“解脱无间绝阵”的威压,便隐隐增强一分,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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