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钟声刚过，秦无月从栖鸾阁回来。她脚步未停，直奔主殿方向。袖中红绳仍在发烫，像是提醒她什么。她没说话，也没回头，只将手按在腰侧，那里藏着凤印。
她知道有人在改命。不是冲她，是冲帝王。
昨夜天书显出“逆命”二字，今日清晨便有宦官来传旨，说陛下要议立后之事。她冷笑一声，换上素白宫装，未戴凤冠，却把凤印揣进袖袋。这位置，她不争，但也不能由别人说了算。
主殿内百官已列席两侧。空气沉得像压了石头。帝王坐在高位，目光扫过来时带着试探。她走进大殿，脚步平稳，到丹墀前站定，没有跪。
“陛下召我，是为了立后？”她开口，声音不高，全殿却听得清楚。
帝王盯着她：“你掌六宫，统凤印，名分岂能久悬？”
她抬眼看他，嘴角动了一下：“可这后位……陛下自己坐得稳吗？”
话音落下，满殿一静。有人低头，有人皱眉，还有人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帝王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她不答。袖中红绳一震，识海中的天书自动翻开。纸页升空，悬于大殿中央，光影展开，显出一条金线缠绕的命格——龙脉断裂，气血逆行，魂丝离体，寿元仅余三日。
“您命格早夭。”她语气平静，“此刻谈立后，不怕冲撞天罚？”
帝王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两步，扶住龙椅才没倒下。他死死盯着那卷天书，声音发抖：“你竟敢窥朕天机！”
“非我所窥。”她说，“是天道所示。”
百官无人敢言。有几个老臣额头冒汗，手里的笏板都握不住。他们看得懂命格图，也看得懂这意味着什么。帝王若真活不过三日，今日这立后之议，就成了送葬前的闹剧。
殿外长廊尽头，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白衣，玉佩，立于光暗交界处。
秦无月眼角余光扫到那一瞬，心头一跳。那人未靠近，也未出声，只是站在那里，手中玉佩泛着微光，与她腕间红绳同时轻颤。
她认得这个命格波动。
前世顾氏家主，轮回管理局记录中“情劫未完”的关键人物。也是司命多次提及的那个名字。
但现在不能追。她压下心绪，目光重回帝王身上。
“你……你以为凭这点邪术就能动摇朕？”帝王咬牙，强撑威严，“抗旨不尊，该当何罪！”
她笑了。
第一次笑得这么明显。
“陛下。”她说，“现在不是谁抗旨的问题。是天道要收人，谁也拦不住。”
她抬起手，指向天书中那条断裂的龙脉线：“您体内气血早已倒流，三日前就该崩。有人强行续命，撕裂轮回规则，这才引来‘逆命’之兆。栖鸾阁地下埋着续命阵的残符，上面有钦天监副使的印记。您猜，是谁想让您多活几天？”
帝王呼吸一滞。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也知道，这件事从未公开。
“你胡说！”他怒喝，“来人！把她拿下！”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可刚踏进门槛，天书光芒暴涨，命格图中金线炸开一道雷纹。所有侍卫同时止步，脸色发白，不敢再上前。
“拿下？”秦无月看着他们，“你们敢碰我一下，立刻暴毙。天道反噬，当场现形。要不要试试？”
没人动。
百官依旧低头。连那些原本忠心耿耿的老臣，此刻也只是闭眼不语。他们不信鬼神，但眼前这一幕太过真实——天书悬空，命格清晰，连帝王的脸色都在发青。
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帝王：“您想立我为后，是想借我的势稳住后宫？还是想用我的命去挡您的劫？”
帝王嘴唇发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她说，“重要的是，您已经不在天命之中了。三日内必崩，谁也救不了。这时候谈立后，不过是徒增罪业。”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凤印，放在案上。
“这印，我还给您。”
“但六宫事务，我仍管到底。直到新帝登基，或您驾崩为止。”
说完，她转身就走。
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走出主殿时阳光刺眼，她眯了一下眼。风从宫道吹来，拂动她的衣角。她没回玉澜宫，而是停在殿外回廊，望向方才白衣人站立的方向。
那里空无一人。
但她能感觉到，刚才那一丝命格共鸣没有消失。它还在，微弱，却持续震动。
红绳贴着皮肤发烫，像是提醒她记住那个背影。
她站在原地没动。远处百官陆续退出主殿，脚步声杂乱。有人低声议论，有人说她妖女，也有人说她通天眼，能断生死。
她都不在意。
她只记得天书上的血痕，记得栖鸾阁地底的残符，记得那枚玉佩的光。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帝王命数被篡改，有人在逆天改命。而那个人，或许就在宫中，或许就在她认识的人里。
她抬手摸了摸腕间红绳，指尖划过结扣的位置。这是司命给她的任务信物，也是她每世轮回都无法摆脱的束缚。
但现在，她不想再被人推着走了。
她要自己布局。
她要找出那个改命的人。
她要让这场权谋，变成自己的棋局。
主殿之内，帝王瘫坐在龙椅上，脸色灰败。他死死盯着空中渐渐消散的天书影像，手指抠进扶手，指节发白。
“不可能……”他喃喃，“朕是天子，怎会早夭……”
可那命格图太真，真到他无法否认。
他想起三天前钦天监副使深夜入宫，说有秘法可延寿十年。他答应了。代价是三名宫人献祭，命格打入阵眼。
他以为瞒得很好。
可她怎么知道？
她到底是谁？
殿门关闭，最后一道身影退出。
他独自坐在高台之上，四周寂静如坟。
忽然，案上凤印轻轻一震。
一道裂痕，无声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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