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断崖边嘶吼,卷起碎石与尘沙,像无数冤魂的哭嚎。远处天际裂开一道血痕,那是敌军破阵留下的余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钟七安站在山脊之上,衣袍猎猎,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身后那团正在凝聚的幽蓝光晕。
“住手!”他猛然转身,声音低沉却如雷霆炸响,“虾大头,你明知道这禁术代价是什么!”
光晕中的人影微微一顿,抬起头来——那一瞬间,钟七安几乎认不出眼前之人。不过片刻之前还神采奕奕的至交好友,此刻竟已白发苍苍,皮肤干枯如老树皮,双目却依旧明亮如星。
“我知道。”虾大头笑了笑,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底传来,“可我们没得选。”
“有别的办法!”钟七安一步踏前,指尖已凝聚出一缕剑气,“我可以断后,你带他们走!”
“然后看着你被围杀?”虾大头摇头,抬手按住胸口,那里有一枚玉佩正发出微弱的光,“这是我们侍卫家族最后的底牌……世代守护的秘密,就是为了这一刻。”
钟七安喉头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他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胸腔里,沉重得无法吐出。
他知道虾大头说的是真的。前方是千军万马,后方是即将崩塌的时间长河。若不逆转流速,所有人都将死在这片荒原上。
“你从来就不懂。”虾大头忽然轻声道,目光深远,“你以为我是在牺牲?不,这是我作为侍卫的宿命。”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玉佩表面,裂开的一角渗出暗红血丝,符文随之流转,如同活物般游走于掌心。
刹那间,天地骤暗。
时间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攥紧,继而倒流。远处追兵的动作变得迟缓,战旗在半空中凝滞,连风都停止了呼啸。
“走!”虾大头怒吼,声音中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别让我白费力气!”
钟七安咬牙,转身疾驰。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头,沉重得让他几欲跪倒。他不敢回头,怕一眼就会让信念崩塌。
身后,那抹幽蓝的光芒终于熄灭。
良久,他在一处深渊边缘停下,众人陆续赶到,个个面色苍白。华瑶扶着岩壁喘息,眉心印记隐隐发烫,似有所感。
“他……”她低声问,没敢把话说完。
钟七安沉默良久,只轻轻摇头。
没有人再说话。风重新吹起,带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
三日后,他们抵达传说中的初代混沌神体陨落之地。
这里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天空是一片灰白色的虚无,大地布满龟裂的纹路,宛如干涸的河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谧——不是安静,而是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的死寂。
“这里……不对劲。”华瑶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的印记在发热,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钟七安皱眉环顾四周。他拔出长剑,在地面划出一道痕迹。剑锋落下时清晰可见,但不过眨眼之间,那道痕迹便仿佛从未存在过。
“时间静止。”他喃喃道,“不只是空间封锁,连因果都被切断了。”
“难怪敌军不敢进来。”玄冥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黑袍飘动,眼中闪过一丝晦涩难明的光,“此地乃远古战场核心,曾埋葬过不止一位混沌生灵。”
“你是说……这里不止一具神体?”华瑶震惊。
玄冥子未答,只是望向远处一座残破祭坛,其上刻满了古老文字,斑驳不清,却透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钟七安缓步上前,指尖抚过石碑。那些文字似乎在抗拒触碰,每当他靠近,便泛起淡淡金光,如同警告。
“封印阵图……需以生命为祭。”他逐字读出,心中猛地一震。
华瑶忽然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她额头的印记剧烈闪烁,竟自行浮现出一幅复杂的图案,线条交织,层层叠叠,最终构成一座恢弘阵法的雏形。
“这是……”她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是你师门失传的秘法。”玄冥子语气凝重,“也是开启此地封印的关键。”
“不可能!”华瑶摇头,“我从未修习过这种阵图,它怎么会自动显现?”
“因为你体内流淌着初代守印者的血脉。”玄冥子淡淡道,“而你的印记,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
钟七安瞳孔微缩。他望着华瑶,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温婉女子背后隐藏的重量。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重启封印?”他问。
“不是重启。”玄冥子纠正,“是完成一次未尽的仪式。当年那位混沌神体陨落时,并未真正消亡,其残念仍藏于时空夹缝之中。若不将其彻底镇压,终有一日会再度苏醒。”
“代价呢?”钟七安直视着他。
玄冥子沉默片刻:“启动阵图,需要献祭‘抗体’——唯有拥有抗体者,才能激活最终节点。”
空气骤然凝固。
钟七安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里有一道淡淡的银色纹路,自幼便存在,从未示人。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活到今日的依仗。
“只有我能做?”他问。
“是。”玄冥子点头,“别人不行。”
华瑶忽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你不能去!我可以试试,也许我的血脉也能——”
“你会死。”玄冥子冷冷打断,“而且阵图不会响应你。规则早已注定,非抗体持有者不可触碰核心。”
“凭什么?”她声音颤抖,“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承担一切?他救过宗门、挡过魔潮、斩过邪尊……还不够吗?”
钟七安轻轻抽回手,将她推开些许。
“因为这是我选择的路。”他说得很轻,却重如千钧。
华瑶怔住,眼中泛起水光。
“我不怕死。”钟七安望着远方那座祭坛,“我只怕再一次,看着重要的人在我面前死去,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起家族覆灭那夜,火焰吞噬祠堂,父母跪在祖碑前自焚谢罪,只为保他一线生机。那时他躲在密道中,听着亲人的惨叫,指甲抠进泥土,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种无力感,比死亡更可怕。
“所以这一次,”他低声说,“我要亲手握住命运。”
华瑶咬唇,泪水终于滑落。
“你总是这样。”她哽咽道,“一个人扛下所有,从来不问别人愿不愿意陪你一起痛。”
钟七安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
那一刻,风似乎穿过了静止的时间,拂动了他的衣角。
他们走向祭坛。每一步都像踏在命运的齿轮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祭坛中央凹陷处,正是阵图的核心位置。四周石柱林立,每一根都刻着扭曲的人形,似在挣扎,又似在祈祷。
华瑶站在外围,双手结印,引导印记中的力量注入阵图。随着她的动作,地面开始浮现一道道金线,迅速蔓延,交织成网。
“快完成了!”她喊道。
钟七安深吸一口气,踏入阵心。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四面八方的石柱突然震动,那些雕刻的人形竟缓缓睁开眼睛,空洞的目光齐刷刷锁定中央之人。
“外来者……”低语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阴冷刺骨,“妄图重启封印?你们可知代价?”
“我知道。”钟七安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我愿意付出。”
“抗体献祭,意味着你将失去对致命伤害的抵御能力。”那声音继续道,“从此以后,一刀可杀,一毒即亡。你当真不怕?”
“怕。”他说,“但我更怕辜负信任。”
话音落下,他猛然割开手掌,鲜血滴落阵心。
轰——!
整座祭坛爆发出刺目强光,阵图全面激活,金色符文如江河奔涌,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钟七安心口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剥离。那是多年以来保护他性命的抗体之力,如今正一丝丝抽离躯体,融入阵图之中。
“啊——!”他仰天长啸,膝盖弯曲,几乎跪倒。
华瑶想要冲进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别打扰他!”玄冥子厉声喝道,“现在任何干扰都会导致阵图崩溃!”
天空开始扭曲,灰白的虚空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其中漂浮着一具庞大无比的躯体——那便是初代混沌神体的残骸,即便死去万年,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封印……开始了。”玄冥子仰望天穹,神色复杂。
阵图运转到极致,钟七安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变化。原本清瘦挺拔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如同瓷器将碎。
但他仍在坚持。
“给我……封!”他怒吼,双手高举,将最后一丝抗体之力尽数灌入阵图。
天地轰鸣。
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将那具神体残骸牢牢锁住,缓缓拖入虚空深处。
就在封印即将完成之际,异象再生。
祭坛上方,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虚影。那人影通体漆黑,轮廓却与钟七安惊人相似,只是双目赤红,嘴角挂着诡异微笑。
“终于……等到你了。”虚影低语,声音直接钻入钟七安心神。
“你是谁?”他在意识中怒喝。
“我是你未曾释放的另一面。”虚影轻笑,“也是你未来必将成为的存在。”
钟七安心头巨震。他还想追问,可那虚影已随封印一同沉入深渊。
光芒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钟七安瘫倒在地,气息微弱。华瑶扑上前将他抱住,指尖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
“他还活着!”她喜极而泣。
玄冥子走上前,蹲下查看,忽然眉头一皱。
“怎么了?”华瑶察觉不对。
玄冥子没有回答,而是掀开钟七安的衣领——在他锁骨下方,赫然多了一道黑色纹路,形状如同锁链,正缓缓蠕动。
“这不可能……”玄冥子喃喃,“抗体被抽离,不该留下痕迹才对。”
“什么意思?”华瑶急问。
“这意味着……”玄冥子声音低沉,“他的身体里,多了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钟七安躺在她怀中,意识模糊,耳边却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
“谢谢你……唤醒我。”
他猛地睁眼,却又立刻陷入昏迷。
华瑶抱着他,泪如雨下。
远处,风再次吹起。一片碎玉被卷至祭坛角落,那是虾大头留下的玉佩残片。裂开的内侧,符文悄然重组,拼出四个古字:
**“血契未断。”**
而在更深的地底,某处封闭的石室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人身披赤焰长袍,左脸烧伤狰狞,右眼却燃烧着猩红火焰。
他望着头顶岩壁,嘴角扬起。
“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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