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指挥中心。
这里的空气浑浊得让人窒息，充满了焦糊味和汗味。
全息地图上，红色的警报点像麻疹一样密密麻麻。
“报告！纽约的恐龙虚影正在实体化，坦克炮弹无效！”
“报告！伦敦出现大规模精神污染，市民开始胡言乱语！”
林清婉坐在指挥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秦墨轩硬塞给她的高浓度糖水。杯子在她手里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上来了，她现在不仅冷，还恶心。
“源头。”她喝了一口糖水，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虽然到处都在乱，但这只是表象。一定有个核心爆发点。”
苏雨薇满头大汗地操作着：“很奇怪……能量读数最高的地方不是那些大城市，而是在……国内。A市。”
她把坐标放大。
那是A市西郊的一片公墓。
林清婉看着那个坐标，瞳孔骤缩。
那是母亲长眠的地方。
“备车。”她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我去。”
“你这状态去送死？”秦墨轩按住她的肩膀。
“那是我的因果。”林清婉抬头，金色的眸子里虽然疲惫，却有一种奇异的光，“我有预感，那里有我们要找的答案。必须我去。”
……
A市西郊公墓。
黄昏，残阳如血。
原本应该寂静的墓园，此刻笼罩在一层淡蓝色的薄雾中。那不是雾，是时空碎片摩擦产生的能量尘埃。
这里的重力似乎都失效了，落叶悬浮在半空，时间在这里打了个结。
林清婉推开秦墨轩的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走到那个熟悉的弯道时，她停住了。
在那块无字的墓碑前，站着一个女人。
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风衣，那是二十年前的款式。她背对着林清婉，正在低头看手里的一本书。
那个背影，林清婉在梦里见了无数次。
“……妈？”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烛火。
女人缓缓转身。
那是一张年轻、温婉的脸，只有三十岁出头。没有病痛的折磨，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
那是年轻时的母亲。
“清婉？”
女人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温柔到让人想哭的笑容，“呀，长这么大了？”
那语气，就像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刚回来。
“妈！！”
林清婉再也绷不住了。所有的委屈、恐惧、压力，在这一刻决堤。
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因为跑得太急，在台阶上绊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但她连停都没停。
她张开双臂，想要抱住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滋啦——！”
就在指尖触碰的一瞬间，一道蓝色的电流凭空炸开。
林清婉被狠狠弹了回来，摔在地上。
“别过来！”母亲急切地喊，手贴在空气中，“这是时空屏障！我们在不同的时间线上，强行接触会把你撕碎的！”
林清婉爬起来，跪在地上，也不管膝盖流血，只是拼命伸手去够那层看不见的墙。
“为什么……为什么我碰不到你……”她哭得喘不上气，“妈，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母亲隔着屏障，虚空描绘着女儿的轮廓，眼里全是泪水。
“我知道。妈妈都知道。”
母亲的声音温柔得像哄睡的童谣，“你做得很好。比妈妈预想的还要好。你完成了实验，保护了爸爸，还……找了个这么帅的小伙子。”
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秦墨轩，含泪笑了笑。
“在这个时间线里，妈妈早就走了。但能看到未来的你这么优秀，妈妈真的很骄傲。”
骄傲。
这两个字像是一股暖流，注入了林清婉冰冷枯竭的身体。
二十年来，她一直活在“幸存者愧疚”里。
“妈，时间不多了。”林清婉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像小时候那样吸了吸鼻子，“议会说要找时间之锚。创世、根源、第一。你知道在哪吗？”
母亲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是科学家特有的专注。
“我感觉到了。这个裂缝不仅是混乱，也是信息的泄露。”
母亲看着天空不断扩大的裂痕，语速变快，“那个‘第一’，不是物质的第一。孩子，你要跳出物理学的陷阱。”
她的身体开始闪烁，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是意识。”母亲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宇宙是因为被观测才存在的。所谓的‘第一’，是指第一个仰望星空、产生‘自我’意识的地方。”
“那是哪里？”林清婉急切地追问，指甲抠着地面的泥土。
“人类的……起源。”母亲的身影越来越淡，“去最初的地方……找那个……觉醒的瞬间……”
“妈！别走！”
林清婉再次扑向屏障，但这一次，她扑了个空。
蓝色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晚风中。
墓碑前空空荡荡，只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掉在地上——那是母亲唯一的遗物，刚才被那个时空幻影拿着的书。
“妈——！！”
林清婉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一刻，她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只是一个没妈的孩子。
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裹住了她。
秦墨轩蹲下身，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任由她的眼泪把他的衬衫湿透。
他知道，这时候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不会消失的怀抱。
……
半小时后。
云上大厦顶层会议室。
林清婉坐在首位，手里捧着那本母亲留下的笔记，眼睛肿得像桃子，但神色已经恢复了冷静。
那是把心脏冻结后的冷静。
“这是我妈留下的线索。”
她把“意识”、“观测”、“第一”这几个关键词抛了出来。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一群顶尖科学家面面相觑。
“人类起源……”莱纳教授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如果从生物学角度，那是东非大裂谷。那是露西（Lucy）化石出土的地方。”
“但那里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苏雨薇质疑，“我们去考察过。”
“因为我们以前是在找‘人’。”林清婉摩挲着笔记的封面，“但妈妈说是‘意识’。是第一个仰望星空的瞬间。”
她站起身，走到全息地球仪前，手指点在非洲大陆那道巨大的伤疤上。
“那里是人类走出蒙昧的起点。如果时间有锚点，一定是在第一个猿人抬头思考‘我是谁’的那一刻钉下的。”
她转过身，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准备专机。带上所有设备。”
秦墨轩站在她身后，替她拉开了椅子，沉声道：“去东非。”
林清婉看向窗外。
星空已经乱了，北斗七星歪得不成样子。
但她不再迷茫。
因为妈妈说，她是骄傲。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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