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那句“谁要你等”的伤人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抹蓝色的背影，仿佛要将这一刻牢牢刻印在心里。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不再有丝毫犹豫，化作一道决绝的金色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了天际云层之中，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控制不住地回头。
空中，只留下一句极轻极淡、几乎被风吹散的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笨蛇。”
天界，刑台。
冰冷的天雷一道道劈落在腾蛇身上，撕裂着他的神魂，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
银发被汗水与血水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将痛哼咽回肚子里，瞳孔因痛苦而收缩，却依旧倔强地不肯流露出半分屈服。
周围的仙官面无表情地看着，执行着帝君的旨意。
然而，肉身上的痛苦，远不及心中反复煎熬的悔意。
受刑思过的漫长时间里，小银花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她那泛红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却依旧清澈执拗，带着全然的信任和那句“我等你”！
如同最灼热的烙印，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比那天雷更让他心神不宁。
“不过是逗你玩玩罢了……”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他当时为了逼走她、为了保护她而说出的那些混账话，此刻像是最锋利的刀子，一遍遍回旋，凌迟着他的心。
他怎么会对她说出那样伤人的话？那条小笨蛇……当时该有多难过？
以前只觉得她吵吵闹闹甚是烦人，可如今在这冰冷孤寂的受刑之地，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条小巴蛇不知何时早已在他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他在意她。非常在意。
在意到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想她因自己受到半点牵连。
在意到听到她说不信、说要等他时，心里会涌起那样汹涌的酸涩和……欢喜。
她的机灵，她的笨拙，她的坚韧，她气鼓鼓跟他吵架的样子，她偷偷给他留果子的样子，她不顾性命挡在司凤身前的样子……每一个画面都变得无比鲜活。
“哼……真是……蠢透了……”他低声咒骂着自己，不知是在骂当初下去招惹她的自己，还是在骂现在这般窝囊受罚还胡思乱想的自己。
但心底那份汹涌的悔意和前所未有的惦念，却如同野草般疯长，难以遏制。
“栽了……！”腾蛇在又一道天雷劈下时，忍不住自嘲地低语，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后悔与思念交织，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摆脱这困境、回去找她的念头。
无论如何，他得回去，亲口对那条小笨蛇说声……对不起。
——————
人间，少阳派。
自腾蛇离开后，小银花消沉了好几日，常常对着天空发呆，时不时还会红眼眶。
司凤将她的失落看在眼里。这日，伤势稍愈的他，找到独自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小银花。
“还在生腾蛇的气？”司凤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温和。
小银花低下头，闷闷地：“没有……就是……就是觉得他说话太气人了！”。”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委屈。
司凤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腾蛇其人，看似嚣张跋扈，口无遮拦，实则最是嘴硬心软，口是心非。他那日所言，未必是真心，或许……”
小银花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光：“主人，你也觉得他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他不是真的讨厌我，对不对？”
司凤看着她急切寻求肯定的样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若非在意，又何必大费周章，用这种伤人的方式推开？直接一走了之岂不更简单？”
小银花怔怔地听着，回想起腾蛇虽然总是骂她笨、嫌弃她弱，却一次次在她遇险时出手相救，甚至为她挡伤……那些别扭的关心和维护，此刻变得如此清晰。
“他那样说，或许正是怕他若不走，天界会迁怒于我们，尤其是……你。”
司凤点到即止，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有些保护，方式或许笨拙，甚至伤人，但心意未必是假的。”
小银花怔怔地听着，回想起腾蛇离开时那僵硬的背影和最后几乎听不见的那声“笨蛇”，心中的委屈和难过忽然就被一种酸涩的理解所取代。
那条臭蛇……原来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们吗？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我知道了，主人！我不生气了！我会好好修炼，保护好您和璇玑！我……我等他自己回来跟我们解释！”
璇玑也凑过来，虽然她此刻心神因罗睺计都的意识和琉璃盏碎片的影响而有些混乱，时而清明时而恍惚，但仍能感受到小银花的悲伤。
她笨拙地拉住小银花的手，小声道：“小银花别难过，等司凤伤好了，我们一起去天界把腾蛇抓回来！他要是敢不回来，我就用定坤剑揍他！”
小银花被璇玑这孩子气的话逗得心里一酸，又想哭又想笑，重重点头：“嗯！揍他！”
然而，现实的麻烦却接踵而至。璇玑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璇玑的身体虽然因为琉璃盏碎片暂时压制了罗睺计都的意识，但魔煞星的力量太过庞大霸道，碎片的作用似乎并不持久，且正在被缓慢侵蚀。
罗睺计都的意识开始频繁地苏醒！
有时是璇玑正和司凤说着话，眼神会骤然变得冰冷陌生；
有时她会在深夜独自站在院中，周身弥漫着令人心悸的魔气；
甚至有一次，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震碎了整张床榻！
“司凤……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他’了……”
每次清醒过来，璇玑都充满了后怕和自责，紧紧抱着司凤，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我害怕……我怕我会伤害你……”
司凤只能更紧地回抱她，一遍遍安抚：“没事的，璇玑，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小银花看着这一切，心也揪得紧紧的。
每一次罗睺计都意识的苏醒，都让司凤和小银花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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