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门滑开的缝隙后，涌出的是一股比维护通道更加冰冷、干燥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类似于精密仪器运行时的金属洁净感，与门外污浊腐朽的环境格格不入。
门后的黑暗浓重得如同实质，勘探队头灯的光束射入，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门前一小片区域。
短暂的震惊过后，渡鸦第一个做出反应。他一步跨到林珩身前，将他稍稍挡在身后，手中的枪口警惕地指向门内的黑暗。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着可见的范围。
“后退，保持警戒。”他低声命令，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铁盾立刻顶到门侧，重武器对准缝隙。夜枭则无声地后撤几步，确保后方通道安全。
琉璃迅速操作着扫描仪，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门内……辐射读数极低！几乎达到旧时代洁净室标准！能量背景……非常平稳，但存在一个稳定的、高度有序的能量场，覆盖了整个内部空间。”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在“铁山”这座巨大的放射性坟墓深处，竟然隐藏着一个如此“洁净”的区域？
渡鸦从装备袋中取出一个照明棒，掰亮后，用力扔进了门内的黑暗。
冷白色的光芒划破黑暗，翻滚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滚动声。藉着这稳定扩大的光源，门后的景象逐渐显现出来。
他们似乎站在一个环形平台的边缘。平台由某种暗灰色的、非金属的致密材料构成，触感冰凉且异常光滑。平台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仿佛他们正站在一座巨大井沿上。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环绕着整个环形平台内壁的——巨大的、连贯的弧形屏幕。
这些屏幕大部分已经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和烧灼的痕迹，但仍有少数几块，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雪花般的光点，或显示着完全无法理解的、不断流动的复杂几何图形和数据流。屏幕下方，是同样环绕平台的、布满灰尘的控制台，键盘和按钮的布局与旧时代风格迥异，更显精密和……非人性化。
这里不像一个能源控制中心，更像一个……观测站或者指挥中心。
“安全。”渡鸦在经过十几秒的观察后，做出了初步判断。他率先迈步，踏入了这个环形大厅。其他人紧随其后，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林珩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在他踏入大厅的瞬间，他胸口的水滴吊坠再次传来一阵温和的暖意，不再是之前的灼热。而一直折磨着他的太阳穴嗡鸣，也奇异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清晰感。仿佛这里的环境“安抚”了他那过度敏感的能力。
他的目光立刻被大厅中央吸引。那里并非空无一物，有一个低矮的、圆柱形的基座。基座上，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正在缓慢自转的复杂多面晶体。晶体内部，似乎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遵循着某种规律流动、生灭。它就是整个大厅有序能量场的源头，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微光。
“这是……什么？”铁盾放下了重武器，那只义眼死死盯着晶体，红光稳定地闪烁着，充满了困惑。
琉璃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最近一个还在闪烁的控制台，试图进行扫描和连接，但很快发现接口和协议完全无法识别。“技术层级……远超旧时代标准。我无法接入。”
渡鸦则径直走向大厅中央的晶体基座。他的目光落在基座表面刻印的一行小字上，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文字，但奇怪的是，其下方却用旧时代的一种通用语标注着翻译：
“观测单元 07 - ‘视界’锚点 - 状态：休眠”
“视界”锚点！
这个词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林珩和渡鸦！它与琉璃在终端里破解出的“视界接口”直接对应！
就在这时，林珩的“共感”再次被动触发。但这一次，没有痛苦的幻象，没有混乱的噪音。仿佛这座大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记忆存储器，而他的能力成了读取它的钥匙。
一段清晰的、非视觉的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 观测日志摘要：周期 [数据破损]……文明发展偏离‘种子’协议预设阈值……‘深渊回响’强度持续衰减……建议启动‘收割’程序……
· 最后记录：外部指令强制覆盖……‘视界’主接口离线……‘塔’进入深度休眠……观测单元 07 能源中断……
信息的冲击让林珩踉跄了一下，他扶住了旁边的控制台才站稳。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之前所知的一切拼凑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你看到了什么？”渡鸦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声音低沉而紧迫。他知道，林珩的“感觉”在这里可能比任何仪器都更有效。
林珩抬起头，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震撼，他看向渡鸦，又看向那悬浮的晶体，声音干涩：
“这里……是‘视界之塔’的一部分……一个观测点。它……它们在观察文明的发展，根据某种‘协议’……当文明偏离预设，或者所谓的‘深渊回响’减弱时……就会启动‘收割’……”
他顿了顿，用尽力气说出最后几个字：
“我们……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文明……可能只是……一个被播种、被观察、并在特定时刻被收割的……实验品。”
大厅内一片死寂。
铁盾张大了嘴，似乎想骂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夜枭握枪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琉璃停止了所有操作，怔怔地看着那悬浮的晶体。
渡鸦的眉头紧紧锁住，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他凝视着那枚缓缓旋转的晶体，仿佛在凝视着那双在幕后注视着一切、操控着文明生死的、冰冷的眼睛。
“收割者……”他低声念出了那个在加密信息中出现的词。
真相，如同大厅外无尽的黑暗，冰冷而残酷。
他们不仅发现了“铁山”的秘密，更可能，触碰到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最底层、最绝望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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