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莱恩是被人抬回来的呢。
两个卫兵抬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脚步很重。
他这个人很轻，好像身体里没骨头了，就是个人皮壳子。
他脑子很乱，也搞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假的，耳朵边上还有好多人在说话，好像在念一本念不完的账本一样。
“他回来了。”贝尔托站在书房门口，他正在写东西，看到莱恩回来了，就把手里的笔停住了，一滴墨水掉在纸上，黑了一块。
赛拉菲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她今天没穿盔甲，也没戴那个王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窗户边上，头发是银色的，垂在肩膀上，一动不动的。
她一听到脚步声，就马上站了起来，很快地走过去，想摸摸莱恩的脸，但是又停住了。
“他怎么样啦？”
“他的记忆出了大问题。”贝尔托把本子合上，声音很低，“不是忘了那么简单……他的真事儿正在被假事儿给换掉呢。”
赛拉菲娜听了很震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他开始相信一些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了。”贝尔托抬起头，眼神很严肃，“刚才我问他昨天吃了啥，他说‘妹妹煮的燕麦粥’——可他哪有妹妹啊？”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很尴尬。
赛拉菲娜的手指都攥紧了。
赛拉菲娜心想，莱恩这个人她很了解，他以前很穷的，连个面包都要分两半吃，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乱说自己有什么亲人，现在这样子很不对劲。
可现在，他不但记得那个“妹妹”长啥样，还能说出她耳朵后面有颗小红痣，还说她喜欢哼一首跑调的歌。
这事儿很奇怪，但是在他脑子里，又好像是真的。
贝尔托又解释说：“这就是他用那个能力的后果，系统会搞他，给他假的记忆，再过七天，他就不认识自己了。”
赛拉did娜听了很着急，就想用自己的力量帮他固定记忆。
可就在她的戒指快要碰到莱恩额头的时候，莱恩突然醒了，大声说：“你别碰我！”他的声音很难听，“现在每个记忆都可能是假的！你一固定，敌人就能顺着这个找到我！他们会害我的！”
他喘着气，头上都是冷汗，但眼神看起来又很清醒。
赛拉菲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说得对。”她慢慢把手收了回去，很无奈地说道，“我们不能再让你有弱点了。”
莱恩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走到了书桌那边。
他拿出一个旧本子开始写字，本子的纸都黄了，边也卷起来了。
他用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实验目标：监察官莫雷诺
贝尔托皱着眉说：“你要拿他做实验？”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莱恩冷笑了一下，“这个人最爱惜名声了，我们就去搞他的名声，他肯定害怕。”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脑子里想了想莫雷诺的样子——鹰钩鼻子，嘴唇很薄，眼神很厉害。
这个人以前把三十七个坏官都抓进了牢里，别人都说他很厉害。
而现在，莱恩要让他自己出问题。
他用了自己的力量，好像把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抽出来一样，给莫雷诺发了一条看不见的信息——
【你已经被标记为血祭教团的坏人】
【证据在第七号柜子里】
【观察者：莱恩·凯尔】
然后，他头就很痛，好像有人在搅他的脑子。
他眼前一黑，就吐了一口血在桌子上，红红的一片。
他抖着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呼吸很快。
“你忘了什么？”贝尔托急忙问。
莱恩愣了一下，眼神很茫然。
他突然问：“我忘了点事儿，我妈生日是几号来着？”
贝尔托低下头，没说话，他心里很难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王都的另一边，监察署大厅里，莫雷诺正在看一份文件。
突然，他手指停了。
他眼前好像有点花，然后就看到了一行很冷的字：
他猛地抬头看了一圈，没看到人。
再低头，那行字还在。
他的心跳开始变快了。
他觉得很奇怪，但还是想继续工作，可是脑子里老是想着那句话。
他站起来往档案室走，越走越快，最后差不多是跑着进去的，直接去了第七号柜子那边。
柜子的门是锁着的。
他自己把锁给砸开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额头的筋都起来了，“谁敢害我？谁这么大胆子？！”
于是他很生气，就下命令要查是谁在搞鬼。他的手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一会儿工夫，他随便抓了三个人，说他们很可疑，还有两个书记员吓得承认了自己根本没干过的事。
监察署里的人都开始害怕了，好像瘟疫一样。
这个地方一下子就变得人人自危了。
贝尔托知道了以后，很吃惊地对莱恩说：“你真厉害，你什么都没干，他们自己就乱了。”
莱恩靠在椅子上，脸很白，但是笑了笑，说：“真的能杀人，假的也能啊。我就是换了个玩法罢了。”
天黑了，外面刮起了风。
一片叶子从窗户飘过，掉了下去。
同时，在城市的钟楼顶上，出现了一条看不见的线，搭在了十字架上。
一点声音都没有。
好像有一只手，正从世界的另一边，把幕布拉开。
晚上的风很大，吹着钟楼的墙缝。
城市上空，突然炸开一片银光。
天上出现了很多光，组成了一个网，盖住了整个城市。每一条线都在动，好像在呼吸。
在那个网的中间，出现了一只用乱七八糟的东西缝起来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它的瞳孔里发着光，看起来不像人的。
“莱恩·凯尔。”
蕾娜的声音响了，不是从天上，是直接出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她说：“莱恩，你很不错，你现在能用我的力量了，快来加入我，我们一起‘净化’世界！”
她说完，整个王都都安静了。
很多人都听到了，有的人哭了，有的人跪下了，街上的流浪汉嘴里念着“净化”，眼神也变了，连机器人都停了，好像被控制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听话的时候，一道剑光飞上了天！
赛拉菲娜不服，她跳到房顶上，用剑指着天，然后大声说：“他不是容器，他是人。”
她的剑指着的地方，空气好像都裂开了一点——这是她的力量在反抗。
然而，让天上那只眼睛有点惊讶的，是另一个声音。
“你说你要真相？”
莱恩坐在钟楼的影子里，嘴上还有血，他笑了，看起来很疯。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像龙牙做的铃铛摇了一下——
声音很轻，但好像把时间都给停了。
然后，他用自己的意识，又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这一次，他不是只对一个人发，而是对天上那个网发了一条假消息，这个假消息能让所有人都相信：
【莱恩·凯尔要投降了哈】
【地方在灰烬剧院】
【时间是半夜十二点】
这几个字出现在所有被网连着的人的脑子里，很清楚，好像真的一样。
系统提示：【警告：目标太厉害，你这么干会忘掉更多东西】
但他没停。
他又开始头痛了，好像有锯子在锯他的脑袋。
他眼前一黑，还流了鼻血，血掉在地上，发出“嗒”的一声。
他又忘了一些事，但他不敢去想忘了啥。但是他心想，没办法了，只能赌一把了。
快到半夜十二点了。
灰烬剧院外面，站了很多机器人和市民，他们都在等莱恩。他们都好像被控制了似的，静静地等着那个要投降的人。
而真正的莱恩，还躲在钟楼的夹层里，从一个缝里看着下面的剧院。
有风从缝隙吹进来，吹着他带血的头发。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那个瞎了眼的少年皮普——他看不见东西，只能靠感觉。
他现在脸很白，嘴唇在抖：“先生……那个天上的东西，她的心跳，跟你说的那个妹妹唱的歌，节奏是一样的！”
莱恩浑身一震。
嗡——
他好像一下子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以前有个房子着火了，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的眼睛被人搞坏了，他把她救了出来。
他答应过要保护她，她的名字是莉拉。
系统弹出来一条信息，很冷冰冰的：
【数据关联度：98.7%】
【目标身份判定：莉拉·凯尔，状态：失踪或死亡】
【建议：操作有风险，请立即停止】
他手里的铃铛抖得很厉害，好像自己就要响了。
他看着天上那个慢慢下来的身体——皮肤没血色，飘在空中，胸口还在动……
那个心跳的节奏，真的和那首歌一样。
莱恩终于明白了，他自言自语道：“哦，原来你不是神啊，你跟我一样，也是个不想死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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