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陨星湖心暗红血光的刹那,凌烬与周云羲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外界的一切声响、光线、乃至空间感都瞬间消失,被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寂所取代。这不是寻常的黑暗,而是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的终极虚无。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温度,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冻结思维,湮灭生机。无数混乱、暴戾、充满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意念碎片,如同亿万把冰锥,疯狂冲击着两人的识海,试图将他们的意识撕碎、同化。
“紧守灵台!”凌烬低吼一声,混沌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在体外形成一个微型的、不断生灭的混沌力场,将绝大部分精神冲击与虚无侵蚀强行吞噬、分解。他紧紧握住周云羲冰冷的手,将一股精纯平和的混沌本源渡了过去,护住她的心脉神魂。
周云羲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如雪,眉心的幽蓝印记爆发出璀璨光芒,极寒玄冰之力在体外凝结成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晶铠甲,勉强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寂灭道韵。她的冰裔血脉在此地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这里既是绝地,也是……归宿。
借助残缺山河社稷图虚影开辟的短暂通道,两人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在绝对的虚无中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并非希望,而是更加深邃的……黑暗核心。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缓缓旋转的、由纯粹寂灭法则凝聚而成的暗红色旋涡。旋涡中心,悬浮着一颗如同破碎心脏般、不断搏动、散发出滔天邪恶与死寂气息的黑色晶石——玄冥本体意识的核心碎片!晶石表面布满了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正是被其吞噬、囚禁的万古怨魂!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寻常修士神魂崩溃!
而在这核心碎片周围,隐约可见九道粗大无比、却已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暗金色锁链虚影,如同垂死巨龙的骸骨,死死缠绕着它,这便是上古遗留的封印!但此刻,锁链正在玄冥力量的冲击下不断崩裂,道道暗红色的戾气如同脓血般从裂缝中渗出,污染着整个空间。
“玄冥核心!封印快撑不住了!”周云羲声音颤抖,冰裔本源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与强烈的净化冲动。
“必须在其完全脱困前,加固封印,或者……毁掉它!”凌烬眼神锐利如刀,混沌星璇感应到那极致的“死寂”本源,竟发出渴望吞噬与……转化的嗡鸣!
“桀桀桀……终于……进来了……两只……可口的虫子……” 玄冥那混乱重叠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成为本座……降临的……祭品吧!”
“轰——!”
暗红旋涡猛地加速旋转,无数由寂灭法则凝聚而成的黑色触手,如同来自九幽的毒龙,带着湮灭万物、冻结时空的恐怖威能,从四面八方向两人绞杀而来!触手所过之处,连虚无本身都在哀嚎、崩解!
“社稷图!镇!”凌烬暴喝,全力催动悬浮在头顶的残缺社稷图虚影!图上山川河流绽放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星辰轨迹流转,试图定住这片混乱的空间,抵挡触手的攻击。
“玄冰!封!”周云羲同时娇叱,将全部冰裔之力注入社稷图虚影中那代表“北冥玄冰”的符文!极寒法则爆发,图卷边缘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玄冰,寒意弥漫,延缓着触手的速度。
“铛铛铛——!”
寂灭触手狠狠撞在社稷图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光罩剧烈摇曳,裂纹密布,周云羲当场喷出一口蓝色冰血,气息萎靡。社稷图残缺太甚,根本不足以完全抵挡玄冥本体的攻击!
“不行!图卷不全,力量不够!”周云羲急声道,脸色惨然。
凌烬眼神一厉,猛地将手中那截地脉轴心短棍狠狠插向社稷图虚影中心!“以地脉为骨,撑天拄地!”
短棍爆发出厚重的土黄色光芒,融入虚影,社稷图的稳定性顿时增强了几分,但依旧岌岌可危。
“没用的……残缺的秩序……如何抗衡……完整的寂灭……” 玄冥狂笑,更多、更粗的触手生成,其中几条甚至缠绕上了那几根封印锁链,疯狂腐蚀拉扯!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扩大!
“必须修复社稷图!或者……找到替代品!”凌烬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那几根即将崩断的封印锁链,又看向周云羲,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云羲!你的冰裔血脉是钥匙!或许……可以暂时替代缺失的部分,与混沌相合,模拟完整的社稷图之力!”
周云羲瞬间明悟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让她以自身血脉为引,与凌烬的混沌之力强行融合,模拟阴阳相济、镇压乾坤的完整法则!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两人都会形神俱灭!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好!”她没有丝毫犹豫,眼中闪过决绝,逼出一滴蕴含着本源冰裔之力的精血,屈指弹向社稷图虚影中代表“至阴”的方位!“以我之血,唤汝之灵!”
精血融入,社稷图虚影猛地一震,北冥玄冰区域光芒大盛,寒意陡增,暂时冻结了近身的几条触手!
“混沌!演化至阳!”凌烬同时逼出一滴混沌精血,射向代表“至阳”的方位!混沌之力包罗万象,模拟纯阳并非难事!
精血融入,社稷图另一侧顿时燃起混沌色的火焰,散发出创生与毁灭交织的磅礴气息!
阴阳初现,社稷图虚影稳定性大增,甚至开始主动吸收周围散逸的玄冥戾气,试图将其转化、封印!
“嗯?混沌生阴阳?有意思……但……依旧不够!” 玄冥核心剧烈搏动,一股更加恐怖的寂灭浪潮爆发,瞬间冲垮了刚刚建立的脆弱平衡!社稷图虚影光芒黯淡,周云羲再次吐血,凌烬也闷哼一声,混沌星璇旋转滞涩。
“还不够!我们的力量层次相差太大!”凌烬嘴角溢血,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死死盯着那玄冥核心,感受着其内部那纯粹到极致的“死寂”法则,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契合混沌本质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吞噬它!以混沌包容死寂,逆转归墟!
但这个念头太过凶险,玄冥的本源力量层次远高于他,贸然吞噬,必遭反噬,十死无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玄冥核心似乎感应到了凌烬那蕴含“归墟”意境的混沌气息,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悸动?仿佛遇到了同源而异质的存在?那缠绕其上的封印锁链,也似乎因为社稷图阴阳之力的刺激,回光返照般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机会!
凌烬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强行对抗或修复,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混沌星璇最深处那一点奇点,引导其模拟出与玄冥同源、却走向相反极致的——“归墟”意境!不是毁灭,而是让一切回归原初的“无”!
“云羲!助我!将你的玄冰之力,化为最纯粹的‘静止’!冻结它的变化!”凌烬嘶声喊道。
周云羲虽不明所以,但对凌烬有着绝对的信任。她咬牙燃烧剩余本源,将玄冰之力推至极致,不再是冰冻实物,而是法则层面的——“刹那永恒”!全力笼罩向玄冥核心,试图将其暴动的寂灭法则暂时“定”住一瞬!
“混沌……归墟!”
凌烬咆哮着,将模拟出的“归墟”意境,连同自身所有混沌本源,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却仿佛能消融万物的灰色流光,不是攻击,而是……“融入”!直接射向了被暂时“定”住的玄冥核心!
“嗡——!”
灰色流光触及核心的刹那,没有爆炸,没有冲突。玄冥核心那狂暴的搏动猛地一滞,表面的怨魂面孔露出了茫然的神色。那极致的“死寂”,与凌烬模拟的、让万物回归“无”的“归墟”,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混淆?
就是现在!
“社稷图!封!”
凌烬与周云羲心意相通,同时将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头顶那光芒黯淡的社稷图虚影!虚影得到这股蕴含着“归墟”与“永恒”意境的奇异力量加持,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它不再试图镇压或净化,而是开始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包容一切、化解一切、让一切重归平衡的浩瀚气息!图上山川重塑,星辰归位,一道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光芒笼罩向玄冥核心!
“不!这是什么力量?!不是封印……是……同化?!不——!” 玄冥发出了惊恐到极点的咆哮,它感觉到自己的寂灭本源,正在被那奇异的光芒缓缓地“包容”、“分解”,不再是敌人,而是即将成为那宏大“平衡”的一部分!它疯狂挣扎,但被周云羲的“刹那永恒”迟滞,又被凌烬的“归墟”意境干扰,竟一时无法挣脱!
“咔嚓……咔嚓……” 那几根原本即将崩断的封印锁链,在社稷图光芒的照耀下,裂缝开始缓缓弥合,重新亮起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成功了!他们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不是硬碰硬,而是引导与转化!
然而,玄冥的本体意识太过强大,短暂的僵持后,它发出了更加疯狂的反扑!核心晶石爆发出毁灭性的黑光,强行冲破了“刹那永恒”的束缚,狠狠撞在社稷图光芒上!
“噗——!”
凌烬与周云羲如遭雷击,同时鲜血狂喷,社稷图虚影剧烈闪烁,几乎溃散!两人神魂遭受重创,意识开始模糊。
“蝼蚁……坏我大事……一起……寂灭吧!” 玄冥核心燃烧起最后的疯狂,就要自爆,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这最后关头——
凌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周云羲拉入怀中,用身体护住她,随即逆转混沌星璇,不是吞噬,而是……将所有力量,连同那模拟的“归墟”意境,尽数注入社稷图虚影,然后……将其引爆!
“以我混沌为引,化归墟为序章!封!”
“轰——!!!!!”
残缺的社稷图虚影,连同凌烬灌注的全部力量,在玄冥核心前轰然爆炸!没有毁灭的性能量,只有一股宏大、平和、却无可抗拒的“秩序重构”之力,如同创世之光,瞬间席卷了整个核心空间!
玄冥那疯狂的咆哮戛然而止,核心晶石被那光芒彻底淹没,表面的怨魂面孔渐渐平息、消散,狂暴的寂灭之力被强行抚平、分解、融入那新生的秩序之中。九道封印锁链光芒大盛,彻底稳固下来,甚至变得更加坚韧!
爆炸的冲击将凌烬与周云羲如同断线风筝般抛飞出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核心空间重归“平静”,那暗红色的旋涡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初开、阴阳初分般的朦胧景象。玄冥的气息并未完全消失,却也不再狂暴,仿佛被暂时“安抚”了下去,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眠。代价是,凌烬与周云羲生死不知,以及那勉强凝聚的社稷图虚影彻底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破碎的、散发着微光的社稷图残片,缓缓飘落,覆盖在了相拥昏迷的两人身上,散发着微弱的守护光芒。
陨星湖外,冲天的血柱缓缓回落,湖面恢复了死寂的暗红,但那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却已悄然减弱了大半。
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但真正的代价,才刚刚开始清算。
喜欢清漪传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清漪传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