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师的“星穹方舟”、麻衣老者的“壁虎断尾”、英灵武将的“逆天逆命”……三种如同冰锥、利刃与烈火般的道路,赤裸裸地呈现在陆燃面前,每一条都通往未知的深渊,每一条都要求付出惨重到令人灵魂战栗的代价。
陆燃静静地听着,目光低垂,仿佛在审视自己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在权衡每一条道路背后的血泪与得失。大厅内的凝重与对峙,似乎与他无关。直到最后一声铿锵的战戈嗡鸣消散在昆仑的云雾中,他才缓缓地、坚定地从石凳上站起身。
他的动作并不急促,却带着一种千钧之重。起身的刹那,仿佛整个昆仑墟的云海都随之微微起伏,所有的目光——无论是冰冷的星光、悲悯的自然之意、狂放的战意,还是墟主那深邃的注视——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陆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古老存在,那平静之下,是历经无数生死抉择、勘破层层虚妄后淬炼出的、如同浩瀚星空般不可动摇的意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重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直指人心的力量,在这仙家圣地缓缓荡开:
“星象师前辈的‘星穹方舟’,或许能在冰冷的宇宙中保留下一簇文明的火种。”他首先望向那团流转的星光,“但抛弃孕育了我们的故土山河,抛弃了亿万万无法登上方舟、注定要在‘清理’中无声湮灭的同类与众生……这样的‘延续’,与文明的自我阉割和本质上的‘灭亡’,又有何异?失去了根的文明,还是我们吗?此路,看似理性,实则断送了文明的魂。不通。”
他微微转身,看向那位气息与大地相连的麻衣老者,眼神中带着敬意,却也透着斩钉截铁的否定:“老前辈的‘献祭’之策,凝聚众生气运生机,以亿万生灵的牺牲换取少数精英的生机……这份为文明存续不惜背负罪孽的悲悯,陆燃感佩。然而,”他话锋陡然转厉,“这与俱乐部掠夺他人寿命以延自身残喘,与IGL践踏生命伦理以追求所谓进化,在本质上,有何区别?不过是将掠夺的对象,从个体扩大到了整个族群!我建立‘生命防线’,推行‘善业秩序’,初衷是为守护每一个生命的基本权利,是为终结掠夺与不公,而非……成为新的、更加宏大的掠夺者与裁决者。以罪恶换取生存,所得之果亦必浸透鲜血。此路,看似悲壮,实则背离了我之道心。亦不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位煞气冲霄、战意昂扬的英灵武将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对这份不屈战魂的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根本的冷静:“将军豪气干云,欲与天争命,气魄令人心折。逆天篡位,取世界意志而代之……此念,古今罕见。然,”他轻轻摇头,仿佛在拂去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且不论集合此界所有力量,能否真的找到并撼动那规则的‘核心’;即便侥幸成功,一个以暴力、以征服、以毁灭旧秩序为手段而篡夺来的‘新天道’,其根基何在?它如何保证不会在诞生之初就沾染了征服者的暴戾与独断?不过是以一种新的、可能更加混乱与不可控的‘人为意志’,取代了原先冰冷但至少‘一视同仁’的‘自然机制’。此路,看似痛快,实则可能导向更大的灾难与不公。还是不通。”
三条道路,被他以清晰的逻辑、坚定的道心,一一否定。每一声“不通”,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提出者的理念基石之上。星象师周身的星光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麻衣老者握着藤杖的手背青筋微凸,英灵武将的战戈不再嗡鸣,只是死死地杵在地上。无人出言反驳,并非无力,而是在陆燃那斩钉截铁、直指本心的剖析面前,他们各自道路中最深层的矛盾与代价,被赤裸裸地揭开,难以回避。
否定了所有“歧路”,陆燃迈步走向大厅中央那片最为开阔之地。他仰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昆仑墟的穹顶,穿透了蔚蓝的天幕,与那冥冥之中、正在加速汇聚的“纪元之劫”的冰冷意志遥遥相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仅仅是陈述,而是如同宣告,如同誓言,清晰、坚定、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回荡在昆仑的每一片云、每一块石之间:
“我陆燃之力,源于此界众生之因果纠缠,源于对生命本身的敬畏与对不公的抗争。我之道,不在超然物外,不在苟全性命,更不在凌驾众生!”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灼灼地扫视全场,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的重量:
“我之道,在于守护!守护此间每一缕生机,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向善的秩序,守护每一个平凡生命追求幸福、掌控自身命运的权利!我要的,不是一个逃逸的火种,不是一个建立在亿万枯骨上的‘幸存者乐园’,更不是一个由暴力篡夺而来的、新的‘神只’!”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中仿佛有磅礴的力量在酝酿,与脚下的大地、与头顶的苍穹、与体内那圆满的生死簿产生着前所未有的共鸣:
“若劫难注定要来,若这世界非要‘清理’我们这些它眼中的‘异常’……”
“那么,我选择——”
“站在这人间,站在这众生之前!”
“以我圆满之修为为盾!”
“以我手中执掌之规则为剑!”
“以我身后,亿万选择秩序、选择善良、选择希望的生灵之信念为后盾!”
他的誓言最终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惊雷,炸响在昆仑仙境,炸响在每一位倾听者的灵魂最深处:
“为这山河人间,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为这有情众生,守一个无愧于心的圆满!”
“纵使举世皆敌,纵使天道相压,此心此志,百死……不悔!”
“轰——!!”
就在陆燃誓言落下的瞬间,他体内那修复度达到百分之百、已然与他性命交融的生死簿,仿佛被这前所未有的守护宏愿彻底点燃,发出了震彻灵魂的共鸣!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意志,混合着对生命的极致热爱、对秩序的坚定维护、对“善”之未来的无限憧憬,自陆燃身上冲天而起!
这股意志并非蛮横的能量爆发,而是一种“道”的彰显,一种“誓愿”的实体化。它浩浩荡荡,竟暂时驱散了昆仑墟上空那自几位古老存在到来后便一直弥漫不散的、属于“劫难”的沉重阴霾与压抑感!一缕真实的、温暖的阳光刺破云层,照射在陆燃挺立的身躯上,为他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恍若神只临凡,又似人间最坚定的守护丰碑!
昆仑墟主望着眼前这一幕,苍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比清晰的情绪——那是欣慰,是释然,是看到某种期盼已久的可能性终于诞生的激动,却也夹杂着一丝对前路无比艰险的深深担忧。他缓缓捋须,没有说话,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星象师周身的星光停止了流转,模糊的面容似乎正竭力“看清”陆燃身上那不可思议的意志光辉。麻衣老者深深叹息,那叹息中有无奈,有感慨,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敬意。英灵武将紧握战戈的手缓缓松开,那股冲霄的战意并未消退,反而仿佛找到了真正的方向与领袖,变得内敛而沉凝,他看向陆燃的目光,充满了纯粹的、战士对统帅的认可。
陆燃的道路,已然在歧路纷呈的十字路口,被他以最坚定、最无畏的姿态,亲手选定。
守护人间,直面纪元之劫!
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宿命,伴随着他这石破天惊的誓言,轰然降临。而这一次,他将不再仅仅是“生命防线”的至尊,更将成为整个地球文明,面对终极考验时的……擎天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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