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惊涛骇浪》· 第15章 白狼之盟
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巴图粗犷而布满仇恨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凌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
巴图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他本已波澜起伏的心湖。崔振海的死敌！这白狼口寨子，竟然是血海深仇中幸存下来的复仇之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瞬间将凌云的处境变得无比复杂。
信任？不，在这种地方，信任是奢侈品。但共同的敌人，往往是最牢固的纽带。
凌云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松开握着匕首的手，目光平静地迎向巴图审视的眼神。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这是一种无声的较量，比刀光剑影更加凶险。
“寨主好眼力，好鼻子。”良久，凌云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不错，我这伤，的确不是马贼所为。用的药，也确实是北镇抚司的配方。”
他承认了！这一步棋，是冒险，也是试探。他需要知道巴图的底线。
巴图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没料到凌云如此干脆。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更强：“那你到底是什么人？被北镇抚司追杀的逃犯？还是……别的什么？”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凌云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巴图内心，“重要的是，我和寨主一样，都想让崔振海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巴图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和警惕，“就凭你？一个半死不活、被追得像丧家之犬的人？你拿什么跟崔振海斗？凭你满身的伤？”
“凭我知道崔振海通敌叛国的证据。”凌云语出惊人，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在巴图耳边炸响！
巴图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整个帐篷口，眼神如同饿狼般死死盯住凌云：“你说什么？！通敌叛国？证据在哪？！”
“证据在哪，现在还不能说。”凌云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但我知道，一批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黑货’，不久前刚从黑风峡运出。崔振海不惜炸毁军械库，也要掩盖的，就是这东西。”
“黑风峡……爆炸……黑货……”巴图喃喃自语，眼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狂热的、复仇的火焰所取代。他显然也听闻了黑风峡的动静，此刻被凌云点破，瞬间联系了起来。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巴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沉声问道。这消息太过惊人，他必须谨慎。
“我无法证明。”凌云坦然道，“信不信由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北镇抚司内部，也有人要动崔振海。我身上的伤，就是在追查‘黑货’时，被崔振海灭口留下的。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刻意模糊了沈墨的存在，将北镇抚司内部斗争的信息抛了出来，增加可信度，也暗示自己背后并非全无依仗。
巴图在帐篷里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显示出内心的激烈挣扎。这个消息太诱人了！如果真有崔振海通敌的证据，那他报仇雪恨的机会就来了！但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重伤者，值得信任吗？会不会是北镇抚司或者崔振海设下的圈套？
突然，巴图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凌云，眼神凶狠：“如果你骗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若我骗你，无需你动手，崔振海的人也绝不会放过我。”凌云平静地回答，“我现在的处境，寨主应该很清楚。”
巴图死死盯着凌云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但凌云的眼神坦荡而平静，只有深藏的仇恨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帐篷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巴图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走回原位坐下，拿起酒袋猛灌了一口，抹了把嘴，低声道：“好！我姑且信你一次！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凌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最关键的一步迈出去了。他沉声道：“第一，我需要绝对安全的养伤环境，尽快恢复行动力。第二，我需要关于黑风峡爆炸后，沧澜江上下游所有异常船只、人员往来的消息，特别是关于那批‘黑货’去向的线索。第三，我需要人手，可靠的人手，在我伤好后，随我行动。”
巴图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前两条没问题。白狼口别的不敢说，藏个人、打听点江上的风吹草动，还是办得到的。但第三条……”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我的人手有限，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能白白送死。在你拿出确凿的证据，或者有切实可行的计划之前，我不能让他们跟你去冒险。”
“合理。”凌云表示理解。巴图作为首领，必须为手下负责。“只要情报准确，计划周密，我不会让寨主的兄弟白白牺牲。”
“好！”巴图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白狼口的客人！阿木会负责你的伤药和饮食，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说。江上的消息，我会让人去查。”
他站起身，走到帐篷口，又回头看了凌云一眼，语气带着警告：“凌兄弟，记住你说的话。我巴图的酒不好喝，仇，一定要报！”
说完，他掀帘而出。
帐篷内，凌云缓缓靠回毛皮垫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冷汗。刚才一番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耗尽了他不少心力。
与巴图结盟，是险棋，也是目前唯一的生路。他得到了暂时的庇护和情报支持，但也将自己置于了另一股势力的注视之下。巴图是复仇的狼，与虎谋皮，须得万分小心。
不过，总算是在这绝境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白狼口，将成为他反击的起点。黑风峡的血不会白流，野狼谷的仇，必须用血来偿还。
接下来的日子，他必须尽快养好伤，同时利用白狼口的渠道，锁定“黑货”的踪迹。
窗外的风更急了，吹得帐篷呼呼作响，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三卷《惊涛骇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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