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守望者》· 第3章 血染荒林 (约 4000字)
“杀人。”
玄七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沙哑和冰冷，但这两个字落入凌云耳中，却如同两道惊雷，在石窟死寂的空气中炸开，震得他心神一颤。
杀人。
这两个字，对于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凌云而言，并不陌生。雁门关外的斥候生涯，野狼谷的惨烈搏杀，早已让他的双手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但此刻，从玄七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冷酷的仪式感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这不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不是绝境中的奋起反抗。这是……任务。是守夜人之路的必修课。是彻底告别过去、化身阴影的第一步。
凌云沉默着，没有问杀谁，为什么杀。他知道，玄七不会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守夜人的刀，不需要知道理由，只需要知道目标和结果。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玄七那双毫无波澜、深不见底的眼睛。石窟内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几分肃杀。他体内的《影蚀篇》内息微微流转，一股阴寒的气息自然散发，与这石窟的冰冷融为一体。
“目标？”凌云的声音同样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玄七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微光。他转身，走到石壁前，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岩壁上，快速勾勒出一副极其简陋、却标注清晰的地形草图。
“出谷，向北三十里，黑风岭外围，‘野猪林’。”玄七的手指点在草图上一个叉形标记上，“那里有一处‘黑潮’的临时哨点。三人。一个头目，两个喽啰。负责监视北面官道动静，传递消息。”
他的指尖在标记上重重一点：“清除他们。不留活口，不留痕迹。明日日落前，带回他们的腰牌。”
任务清晰，目标明确。地点、人数、身份、要求，简单直接，冷酷无情。
“装备在此。”玄七指向暗格中剩下的几个皮囊和瓷瓶，“迷烟、毒针、伤药、干粮、火折。自行取用。”
凌云没有多言，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装备。皮囊中的迷烟是特制的，无色无味，燃速极快；毒针细如牛毛，淬有剧毒，见血封喉；伤药和干粮也是特制品，小巧实用。一切都是为了隐匿和杀戮而准备。
他将有用的装备分门别类，贴身藏好。那把无名短刃被他反复摩挲，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仿佛在与兵刃进行着无声的沟通。
“何时出发？”凌云问道。
“现在。”玄七的回答干脆利落，“我送你出谷。之后，你自己行动。”
没有送别，没有鼓励，更没有担忧。玄七转身，走向石窟另一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藤蔓掩盖的裂缝。凌云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杂念摒弃，眼神彻底化为冰封的寒潭，迈步跟上。
裂缝狭窄曲折，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微弱的光线和清新的空气。拨开最后一道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已身处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边缘。身后是巍峨陡峭、云雾缭绕的群山，前方则是望不到尽头的、在夕阳余晖下呈现出墨绿色的林海。这里显然已是黑风岭的外围，人迹罕至。
“由此向北，沿山脊而行，避开兽径。野猪林特征明显，多有巨型野猪拱出的泥塘，哨点设在林中最高的一棵枯树附近。”玄七最后交代了一句，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向后一退，融入了身后的藤蔓阴影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旷野的风吹拂着凌云的脸颊，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他独自一人站在森林边缘，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很快便被体内那股冰冷的《影蚀篇》内息驱散。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风向、光线、空气中的湿度和远处隐约的兽吼虫鸣。脑海中迅速勾勒出玄七所给的地形草图，规划着行进路线。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绝对的冷静。他拉了拉脸上的蒙面巾，将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身体微微低伏，如同一头潜入丛林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前方幽暗的森林。
《影蚀篇》第一重“蚀肌”境的功效此刻显现无疑。他的脚步轻如鸿毛，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几乎不发出声音。周身气息晦涩，体温降低，与周围环境的温差极小，使得他即使快速移动，也难以被寻常野兽或武者察觉。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十丈内的风吹草动都清晰可辨。
他在密林中快速穿行，身形灵动，借助树木和地形的阴影不断变换方位，始终保持着最高的警惕。玄七教导的潜行技巧被他运用得淋漓尽致。
三十里山路，对于过去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如今内力初成，身体重伤初愈，依旧是不小的负担。但他咬牙坚持着，将每一次呼吸、每一步踏出都调整到最佳状态，尽可能节省体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中的光线变得昏暗，夜行动物开始活跃，各种窸窣声和鸣叫声此起彼伏。凌云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越来越浓的黑暗中潜行。
约莫子夜时分，他按照地图和玄七的描述，终于找到了那片所谓的“野猪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臊味和腐烂泥沼的气息，林间空地上随处可见被巨型野猪拱出的大片泥塘和水坑。
他更加小心，攀上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如同狸猫般蛰伏在树冠中，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仔细搜索着下方的林地。
很快，他发现了目标。
在林中央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早已枯死、枝桠虬结的巨大古树。树下，隐约有篝火的余光在闪烁，三个模糊的人影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着。旁边搭着一个简陋的窝棚。
就是这里了。
凌云屏住呼吸，将全身的生机降至最低，如同一段枯木，与大树融为一体。他仔细观察着。
三个目标。靠火堆最近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腰间挎着鬼头刀的汉子，应该是头目。另外两个喽啰，一个在擦拭弓箭，另一个正打着哈欠。他们的警惕性并不高，显然不认为在这深山老林会有什么危险。
机会。
凌云心中冷静地计算着距离、风向、以及最佳的动手时机和顺序。头目实力最强，必须先解决。另外两个喽啰，必须在他们发出警报前瞬间格杀。
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大树的另一侧滑下，落地无声。利用树木和灌木的掩护，他如同阴影般向篝火方向缓缓靠近。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距离足够近了！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鸟毛都没有，天天喂蚊子……”一个喽啰抱怨道。
“少废话！看好官道是正经！听说前两天黑风寨那边闹出不小动静，好像跑了几个奸细，上面正火大呢！”头目呵斥道。
“跑了？能从冯寨主手里跑掉？什么人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守好这……”
就是现在！
就在头目话音未落的刹那！凌云动了！
他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从一丛茂密的灌木后暴起！速度提升到极致！《影蚀篇》内息疯狂运转，身体几乎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灰影，直扑那名头目！
“谁？！”头目反应极快，听到风声，猛地回头，手已按向刀柄！
但凌云的速度更快！在他拔刀出鞘的前一瞬，凌云已欺近他身前！手中无名短刃化作一道冰冷的乌光，无声无息地抹向他的咽喉！
快！准！狠！
头目眼中爆发出惊骇欲绝的光芒，想要闪避已然不及！
“噗嗤！”
利刃割开喉管的轻微声响，在篝火的噼啪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头目的动作僵住，双手徒劳地捂住喷涌鲜血的脖子，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缓缓软倒。
一击毙命！
“有敌……”另一名擦拭弓箭的喽啰惊觉，刚张口欲喊！
凌云看也不看，左手一扬，一点寒星激射而出！是淬毒飞针！
“呃！”那喽啰声音戛然而止，飞针精准地射入他的太阳穴，他身体一颤，直接毙命！
最后一名打哈欠的喽啰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凌云足尖一点，身形如电，瞬间追上，短刃从后心刺入，透胸而出！
“嗬……”喽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从暴起发难到三人毙命，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
篝火依旧在噼啪燃烧，映照着三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和满地狼藉的鲜血。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凌云站在尸体中间，微微喘息着。第一次以守夜人的方式杀人，感觉……很陌生。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完成任务般的精准和效率。仿佛割断的不是人的喉咙，只是清除掉几个碍事的障碍。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三具尸体，从他们腰间扯下代表身份的粗糙木牌，收入怀中。然后又快速搜查了一下窝棚和周围，找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信件和杂物，一并销毁。
按照玄七“不留痕迹”的要求，他将三具尸体拖到远处的泥塘边，沉入浑浊的泥水中。又用泥土和落叶仔细掩盖了地上的血迹。最后，将篝火彻底熄灭，撒上泥土，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黎明。森林中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
凌云站在清冷的晨光中，看着这片恢复“平静”的林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他怀中那三块冰冷的腰牌，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致命的杀戮。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再次融入晨雾弥漫的森林阴影中，向着来路返回。
第一次任务，完成。
守夜人的路，已用鲜血铺就。
（本章约 40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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