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星火》· 第11章 白鹰之讯 (约 4000字)
死寂。
一种劫后余生、混杂着浓烈血腥和焦湖气息的死寂，沉甸甸地笼罩着霜狼部落的营地。风停了，喊杀声和战鼓声也消失了，只剩下伤者压抑的呻吟、火焰燃烧木头的噼啪声、以及远处黑山部败军溃逃时传来的零星惨叫和犬吠。黎明的微光，惨澹地洒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与火洗礼的土地上，映照着断壁残垣、凝固的血泊和堆积如山的尸体，触目惊心。
胜利了。但代价，惨重到令人无法呼吸。
幸存的霜狼族战士们，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默默地清理着战场，收敛同伴的遗体，每一张被硝烟和血污覆盖的脸上，都写满了巨大的悲伤和麻木的疲惫。没有人欢呼，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
凌云靠在一截焦黑的断木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强行激活守夜人令牌，榨干了最后一丝内息，让本就沉重的伤势雪上加霜。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随时可能彻底崩碎。视线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身前不远处。
那只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白鹰，正静静地站在一片狼藉的空地上，低头用锋利的喙梳理着沾染了少许血污的羽毛，动作优雅而从容。它似乎对周围惨烈的景象和浓烈的血腥味毫不在意，那双锐利如纯金熔铸的眼瞳，偶尔抬起，扫过凌乱战场和忙碌的人群，最终，总是会落回凌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好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确认了某种联系后的平静。
它就是“鹰巢”的使者？就是卷轴上记载的“白鹰守望者”？它为何会因守夜人令牌而出现？它……能交流吗？
无数疑问在凌云脑中盘旋。但他没有贸然上前，只是静静地调息，恢复着一点可怜的体力，同时警惕地观察着。这只白鹰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纯净、强大、带着一种古老的威严，绝非寻常禽鸟。
“神鹰……是神鹰救了我们……”
“感谢白鹰使者！”
幸存的霜狼族人，在经过最初的震撼和恐惧后，纷纷向着白鹰的方向投去敬畏和感激的目光，甚至有人远远地跪下叩拜。在他们眼中，这只神秘出现的白鹰，就是拯救部落于危难的神明使者。
老族长在巴图和哈日瑙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他脸色灰败，气息微弱，显然强行激发图腾之力让他元气大伤，但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看到白鹰时，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他挣脱搀扶，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袍，对着白鹰，郑重地行了一个部落中最高的礼节。
“霜狼部族长，狼骨·兀术，拜谢白鹰使者救命之恩！”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白鹰停下梳理羽毛的动作，抬起头，金色的眼瞳平静地看了老族长一眼，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他的谢意，随即目光再次转向凌云，发出一声清越的短鸣：“啾——”
这声鸣叫，似乎带着某种特定的含义。
老族长微微一怔，顺着白鹰的目光看向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他挣扎着走到凌云面前，深深一揖：“还有……多谢小友。若非你……引来神鹰，我霜狼部今日……已在劫难逃。”
凌云强撑着站起身，还了一礼，嘶哑道：“族长言重了，晚辈……只是自保。”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白鹰，“它……似乎想告诉我们什么。”
老族长点了点头，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识广博，自然看出这白鹰通灵，目标明确。他犹豫了一下，对凌云道：“小友，神鹰因你而来，或许……只有你能明白它的意思。”
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缓步走向白鹰。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白鹰并未躲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靠近。
在距离白鹰约一丈远时，凌云停下脚步，再次拿出了那枚已经恢复冰冷的黑色令牌，托在掌心，尝试用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接触它，同时目光直视白鹰的眼睛。
“守夜人，凌云。”他用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这白鹰能否理解，但这是目前唯一的交流方式。
白鹰的目光落在令牌上，金色的眼瞳中似乎有微光流转。它偏了偏头，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片刻后，它忽然抬起一只爪子，在面前布满灰尘和血渍的地面上，快速划动起来！
它的爪子锋利如刀，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凌云和老族长等人屏住呼吸，凝神看去。
只见白鹰划出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副极其简洁、却意蕴清晰的图案——一座高耸入云、被冰雪覆盖的山峰，山峰之巅，有一个鹰巢状的标记。在图案下方，还有一道弯曲的箭头，指向某个方向，旁边点缀着几颗星辰的符号。
“这是……鹰巢的地图？”老族长声音颤抖，充满激动，“神鹰……在指引我们去鹰巢？！”
白鹰划完图案，抬头看了凌云一眼，发出一声急促的鸣叫，然后用爪子点了点图案上的鹰巢标记，又点了点凌云，最后，翅膀指向东北方向的天空！
意思很明显：它来自鹰巢，它要带凌云（或者持有令牌的人）去鹰巢！
凌云心脏勐地一跳！鹰巢！终于有确切的线索了！
“什么时候出发？”凌云强压激动，沉声问道。
白鹰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抬起爪子，在空中虚划了三道短线，然后翅膀指向刚刚升起不久的、惨白的太阳。
三天后，日出时分出发！
凌云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白鹰似乎满意了，最后深深看了凌云一眼，清唳一声，双翅一展，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冲天而起，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东北方黎明的天际云层之中，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营地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望着白鹰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希望，如同这黎明微弱的光，虽然惨澹，却真实地照进了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
“小友……”老族长收回目光，看向凌云，眼神复杂，“鹰巢……是我北地传说中的圣地，也是……禁忌之地。数十年来，无人能寻，也无人敢近。神鹰既选中了你，便是你的机缘，也是……我霜狼部的机缘。”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这三天，请你务必留在寨中，好生休养。我会倾尽全族之力，为你准备行装和药物。只望……小友抵达鹰巢之后，若能见到守望者大人，请代为转达我霜狼部的困境和……祈求。”
凌云看着老族长眼中那近乎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期盼，心中了然。霜狼部已到山穷水尽之境，外有黑山部与“黑潮”虎视眈眈，内部损失惨重，物资贵乏，寒冬漫长。唯一的生路，或许就在那神秘的“鹰巢”和“守望者”身上。
“族长放心。”凌云郑重承诺，“若晚辈有幸得见守望者，必当转达贵部之情。而且……‘黑潮’乃天下公敌，他们的阴谋，或许也与鹰巢有关。”
“多谢！”老族长深深一揖，随即对巴图吩咐道：“巴图，带凌云小友去最好的石屋休息！让乌仁用最好的药！务必在三日内，让小友伤势稳定！”
“是！”巴图此刻对凌云已是心服口服，恭敬应道。
凌云没有推辞，他的伤势确实需要尽快稳定，否则根本无法应对前往鹰巢的艰险旅途。
在巴图的搀扶下，他向着安排好的石屋走去。路过那些正在收敛尸体的族人时，他看到阿木和乌仁其其格正在帮忙，少年看到他，眼中充满了崇拜和激动。
凌云对他微微点头。
希望的火种，已经播下。能否燎原，就看三日之后，那通往“鹰巢”的未知之旅了。
他抬头望向东北方那片被朝阳染上金边的、巍峨连绵的雪山，眼神冰冷而坚定。
鹰巢，守望者……我来了。
（本章约 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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