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的墨迹与灵韵在海水中缓缓沉淀,化为无形的契约之力,将海陆双方的命运暂时紧密相连。危机虽暂时平息,但碎片封印上残留的暗紫腐蚀痕迹,以及海眼深处那令人不安的短暂共鸣余波,都让“净化联席议会”的第一次正式会议,笼罩在一种急迫而沉重的氛围中。
会议地点设在潮音洞天深处,一座名为“共潮阁”的殿堂。此处布有特殊的调和阵法,能兼容水灵与人族气息,是王庭用于接待少数重要陆地来客的场所。
水晶圆桌旁,净化联席议会成员首次齐聚。
王庭一方:潮汐主母澜心(主持)、大裁判长冥渊(监督)、鳞侍·汐月(作为与叶青璇关系密切且熟悉碎片情况的联络代表)、以及一位以水波虚影形式在场的沧昊先灵意念投影。
鼎朝一方:北鹏人皇、叶青璇(青霖真人,伤势初愈,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沉静)、石勇(作为北鹏的副手与安全保障负责人)。
叶青璇是被特许与会。她在苏醒后得知盟约签署及危机细节,不顾蓝漪医师让她多休养的劝告,坚持要参与首次议会。她手中的碧玉蔷薇已被妥善收好,裂痕在灵液滋养下有所弥合,光华依旧柔和。
“诸君,盟约已成,形势紧迫。”澜心主母率先开口,声音清越,“碎片异动,显示其内混沌意志与海眼‘残响’共鸣日深,封印虽经陛下与先灵合力加固,然非长久之计。净化行动,须尽快启动。青霖真人,你于净化之道构想最详,又亲身感应过污染,请详述方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叶青璇。
叶青璇微微颔首,没有推辞。她面前浮现出一幅以水光凝聚的简易能量结构图,清晰展示了之前构想的净化框架。
“核心思路不变:陛下以皇极之气构筑外层‘秩序力场’,压制混沌活性,并稳固整个净化环境,防止污染外泄及能量暴走。我以青帝生机深入碎片内部,进行‘剥离’与‘修复’。王庭需提供三方面支持:一,持续稳定的精纯水元之力,作为‘介质’与‘能量缓冲池’;二,利用海眼地脉特殊通道,构建‘净化残渣疏导阵’,将剥离出的混沌怨憎之力安全导引至深海地壳深处特定区域封印或自然分解;三,提供‘双重视界观察台’的完全权限,确保我与陛下能精准感知与控制。”
她顿了顿,看向北鹏和澜心:“关键在于三股力量的交汇点与平衡。秩序力场需足够强大且稳定,才能为生机渗透创造安全窗口。生机渗透需极其精细,既要剥离污染,又不能损伤圣物碎片的本源核心。而王庭的水元供给,必须在整个过程中保持恒定的压力与纯净度,任何波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冥渊眉头紧锁:“听起来,对三方的控制力要求都极高,容错极低。尤其是生机剥离,真人可有把握不损伤圣物本源?那是扬州鼎的一部分,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十足把握,”叶青璇坦诚以对,“但有七分。我功法特性最擅感应生机与枯寂,于细微处见分毫。之前救治伤员,已对蚀灵浊流的性质有所了解。加之…”她看向北鹏,“陛下之皇极气运,可于宏观层面‘厘定’碎片内被污染区域与相对纯净区域的‘边界’,为我指引方向,降低误伤风险。此外…”
她手一翻,那株碧玉蔷薇再次出现,只是光华略有黯淡,那道细微裂痕依旧可见。“此物蕴含精纯青帝生机,与我同源,可作为生机渗透的‘先锋’与‘坐标’,亦可分担部分净化压力,增加容错。”
众人看向碧玉蔷薇,感受到其中纯粹而坚韧的生机,皆微微动容。连冥渊的目光也缓和了些许。
“具体操作步骤与风险节点,需详细推演。”北鹏沉声道,“尤其是三方力量交汇的时序、强度变化曲线、以及各种可能的意外情况应对预案。石勇。”
“末将在!”
“你率龙骧卫,配合王庭禁卫,负责净化期间‘双重视界观察台’及外围所有警戒区域的安全,确保无任何外力干扰。同时,与严震保持联系,将王庭提供的能量通道参数传回,让他评估我们携带的那些辅助法器(如雷火轰击炮、破邪灵光塔)在必要时能否提供侧面支持或应急。”
“遵命!”
沧昊先灵的虚影此时缓缓开口,声音直接在众人心神中响起:“海眼‘残响’,乃上古遗留之‘混沌低语’聚集所,亦是当年封印部分混沌本源的薄弱点。碎片共鸣,说明其污染核心已与‘低语’产生联系。净化时,需警惕‘残响’反噬。老朽会在海眼深处坐镇,压制‘残响’,并在疏导阵末端确保残渣封印稳固。然,老朽力量需专注于此,无法分心他顾。”
这意味着净化过程一旦开始,海眼深处的主要压力将由沧昊先灵独自承担,王庭其他顶尖战力(如冥渊等)需要用于保障净化外围安全和支持水元供给,北鹏和叶青璇将直面碎片净化核心的挑战。
“先灵坐镇海眼,澜心主母统筹全局,冥渊裁判长负责外围戒严与水元枢纽。我与青璇主攻净化核心。”北鹏很快做出分工,“净化期间,联席议会以精神链接保持即时沟通,任何一方出现变故,立即通报,由澜心主母与朕共同裁决是否中止。”
分工明确,责任清晰。众人对此均无异议。
“那么,接下来便是具体的技术参数对接与磨合。”澜心主母道,“星漪长老已带领我族祭司团,开始构建疏导阵基座,并与海眼地脉进行初步连接。能量通道的参数,稍后会提供给石勇将军。至于陛下与真人的力量配合…”她看向北鹏和叶青璇,“需要二位进行数次小范围的联合演练,熟悉彼此力量特性与节奏,并确定‘秩序力场’与‘生机渗透’的具体衔接方式。”
“可。”北鹏点头,“便在‘双重视界观察台’进行初步演练,以水牢封印外围的污染余波为模拟目标。”
叶青璇亦颔首同意。
议会结束后,众人分头行动。冥渊虽仍板着脸,但行动起来毫不拖沓,立刻去调派禁卫,布置戒严网。汐月陪同叶青璇返回灵愈水阁做最后调整。石勇则与王庭的卫戍将领进行对接。
北鹏与澜心主母最后离开共潮阁。
“陛下,”澜心主母忽然道,声音压低了几分,“方才先灵提及‘混沌低语’与‘封印薄弱点’…有些细节,需告知陛下。海眼深处,除‘残响’外,确有我族守护的、与上古盟约相关的‘见证之物’。此次净化,若触及过深,恐会扰动那物。彼物…状态特殊,一旦有失,可能引发比碎片污染更严重的后果。望陛下与真人行动时,务必谨慎,力量切勿过于深入海眼核心。”
这是更进一步的警告,也暗示了王庭对海眼核心区域的极度敏感与保护。
北鹏目光微凝:“主母放心,朕与青璇的目标是净化碎片,剥离混沌。非必要,不会触及贵族核心秘藏。然,若净化过程中,那‘见证之物’因混沌波动而自行异动…又当如何?”
澜心主母沉默片刻,才道:“届时…需见机行事。先灵大人或许会有决断。”
谈话到此为止,但北鹏心中对海眼深处的秘密,好奇与警惕更增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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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双重视界观察台。
这是一座悬浮于封印水牢侧上方、由无数半透明水玉构筑而成的环形平台。平台中心,是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圆形区域,地面铭刻着复杂的联动法阵,能清晰地、几乎是同步地将下方封印水牢的能量流动、碎片状态、乃至那暗紫色雾气的细微变化,以近乎实体的光影和能量波动形式投射出来,供台上之人感知。
北鹏与叶青璇并肩立于阵眼位置。石勇与一队龙骧卫、汐月与一队王庭禁卫,分别守在平台内外。
“开始吧。”北鹏道。
他率先出手。没有动用全力,只是将一缕精纯的皇极真气注入脚下法阵。顿时,淡金色的秩序力场以他为中心展开,迅速覆盖了整个平台投射区域,并顺着法阵的感应,向下方的封印水牢外围蔓延。力场温和却坚定,所过之处,那些游离的、从封印缝隙中逸散出的微量暗紫雾气,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驱散,水牢封印外围的能量波动也随之变得更加平稳有序。
叶青璇闭目凝神,在秩序力场稳定后,才缓缓释放出青碧色的青帝生机。她的生机之力更加细腻、柔和,如同无数纤细而坚韧的藤蔓,在淡金色的秩序力场“框架”内蜿蜒穿梭,精准地“触碰”和“包裹”那些被投射上来的、代表碎片污染区域的暗红与暗紫能量虚影。
两种力量性质迥异,却在接触的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与互补。皇极之气为青帝生机开辟出安全的“手术通道”,并压制“病灶”的活性;青帝生机则在通道内进行精细的“剥离”与“净化”,并将净化过程中产生的细微混乱波动,反馈给皇极之气进行“梳理”和“镇压”。
起初,配合还有些生涩,节奏偶有错位。但随着一次次尝试,北鹏与叶青璇之间逐渐建立起一种近乎心意相通的默契。北鹏能通过秩序力场的反馈,预判叶青璇下一步生机的动向;叶青璇也能通过生机的触感,感知到北鹏力场强度的细微调整需求。
演练持续了整整一天。从最外围的污染余波,到模拟靠近碎片本源的较强污染节点。过程中,碧玉蔷薇也被叶青璇祭出一次,作为生机渗透的“尖兵”,效果显着,其本身的裂痕在消耗部分力量后,并未扩大,反而在精纯生机运转下,似乎有缓慢自我修复的迹象。
“配合已初步默契。”演练结束时,叶青璇额角见汗,但眼神明亮,“然,碎片核心的混沌意志强度与抵抗性,远非这些外围余波可比。真正净化时,压力会百倍增加。”
北鹏收回力量,气息平稳:“无妨。你我心中有数即可。王庭那边,疏导阵与水元供给准备得如何?”
汐月上前禀报:“星漪长老传讯,疏导阵基座已就位,正在与海眼地脉进行最后校准,三日内可完成。水元供给枢纽由冥渊裁判长亲自监督,已调集三百祭司轮值,确保能量稳定。”
石勇也道:“严震大师传来消息,已根据能量通道参数调整了‘破邪灵光塔’的出力模式,可对特定频率的混沌波动进行压制,作为应急备用手段。‘雷火轰击炮’则不适合深海环境,已封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而,就在联席议会准备敲定最终净化启动时间的前夜,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了北鹏暂居的、位于潮音洞天边缘的“听涛水榭”。
来者是墨戟统领。
这位守旧派的悍将,此时卸去了甲胄,只着一身简单的深蓝武士服,神色复杂,少了往日的冷硬敌意,多了几分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末将墨戟,拜见陆皇陛下。”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郑重的军礼。
北鹏有些意外:“墨戟统领请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墨戟起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以深海玄铁打造、边缘有些磨损、刻着一道浅浅蛇纹的古老令牌,双手呈上。
“此乃末将先祖遗物。先祖…曾是上古末期,最后一批驻守‘海眼界碑’的‘戍卫者’之一。”墨戟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追忆与沉重,“家族口口相传,言及界碑之下,镇压大恐怖,亦关乎我族与陆上盟约之‘真义’。末将以往敌视陆上,实因家族世代背负此训,恐盟约再启,会招致旧日灾厄重临。”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北鹏:“然,此次危机,陛下出手,盟约既定,末将亲眼所见。混沌之害,确需海陆共抗。先祖遗训或有偏颇,然‘界碑’与‘真义’之事,未必空穴来风。末将此来,非为阻挠,而是…恳请陛下,净化之时,若察觉海眼深处‘界碑’有异,或感知到与‘真义’相关之波动…万望谨慎,或许…那才是彻底解决混沌之患的关键,亦可能是…最大的陷阱。”
说完,他将令牌放在桌上,再次躬身一礼,也不等北鹏回应,便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迅速没入幽暗的水道之中。
北鹏拿起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感受着其上古老沧桑的气息,以及那道浅浅蛇纹中蕴含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守护意志。
“海眼界碑…盟约真义…”北鹏摩挲着令牌,眼中光芒闪烁。
墨戟的深夜警示,与澜心主母之前的隐晦提醒、沧昊先灵提及的“见证之物”,隐隐指向同一个核心——归墟海眼最深处,隐藏着超越碎片净化本身的、关乎上古盟约本质甚至混沌根源的巨大秘密。
而这个秘密,或许即将在他们净化碎片的过程中,被揭开一角。
净化行动,已不仅是技术挑战,更可能是一场深入历史迷雾与混沌源头的探险。
北鹏收起令牌,望向水榭外幽暗深邃的海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会来。”
三日后,净化行动,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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