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散，百官退朝。
原本喧嚣的承天殿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淡淡的血腥味，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兵变。
宫女太监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现场。
叶倾凰屏退了所有人。
偌大的宫殿显得空旷而安静，只剩下她和顾长青两人。
顾长青本来也想溜，但被叶倾凰一个“你留下”的眼神给定在了原地。
他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这丫头单独留自己下来想干嘛。
【该不会是秋后算账吧？】
【我今天骂她骂得那么狠，又是阴阳倒悬，又是国之将亡的，她不会记仇了吧？】
【应该不会……吧？她最后都当上储君了。】
【可女人的心思你别猜，万一她就是觉得我骂得太难听，要给我点颜色看看呢？】
顾长青心里七上八下的，表面上却强行挤出一个纨绔子弟的招牌笑容，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
“殿下，还有何吩咐？要是没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这又是兵变又是杀人的，可把臣给吓坏了，我得赶紧去春香楼找我的红玉姑娘压压惊。”
他故意把“春香楼”和“红玉姑娘”几个字咬得很重，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维持自己的人设。
然而，叶倾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她一步一步从高高的九十九级白玉台阶上走了下来。
她身上那件华美繁复的储君礼服还没有换下，紫金凤冠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长青的心跳上。
顾长青被她看得心里越来越毛，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她……她想干嘛？】
【这眼神不对劲啊！怎么跟要吃了我一样？】
【我警告你啊叶倾凰，我可是正人君子！你别乱来！这里可是皇宫大殿！】
叶倾凰听着他内心的疯狂咆哮，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终于走到了顾长青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顾长青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莲花般的淡淡体香。
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肌肤，看到她那双如同黑宝石般深邃的凤眸里，倒映着自己有些慌乱的影子。
顾长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墙角。
叶倾凰却又跟上了一步。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和暧昧。
“那个……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您……”
顾长青干笑着，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叶倾凰却突然抬起了手。
顾长青身体一僵，还以为她要打自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来了来了！她要动手了！我就知道！女人心，海底针！翻脸比翻书还快！】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
一只温润、柔软、带着一丝凉意的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衣领上。
叶倾凰用她那白玉般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去了他衣领上在刚才的混乱中沾上的一丝灰尘。
动作轻柔得就像是在拂去一件稀世珍宝上的尘埃。
顾长青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大脑瞬间宕机。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叶倾凰那张近在咫尺的、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她抬起头，那双灼热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丝心疼，一丝好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演完了吗？”
“顾、大、世、子。”
轰！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顾长青的脑门上。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顾长青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几个字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她真的知道了？还是在诈我？】
【我的天呐！这下玩脱了！我的人设彻底崩塌了！】
他看着叶倾凰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无所遁形。
叶倾凰看着他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怎么？顾大世子，不继续演下去了吗？”
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顾长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毕竟是穿越者，心理素质远超常人。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只要我不承认，她又能拿我怎么样？我可是京城第一纨绔，我不要脸！】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开口。
“殿下在说什么？臣……臣听不懂。”
他试图用无辜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叶倾凰却不为所动，她向前一步，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她的呼吸轻柔地拂过顾长青的脸颊。
“听不懂？”
她重复着他的话，声音里充满了玩味。
“那么，傻小子白给小丑，这些词，顾大世子可还记得？”
顾长青身体一僵。
他感觉自己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殿下说笑了，臣……臣这人平日里粗鄙惯了，说话口无遮拦，许是无意中冒犯了什么人，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他还在嘴硬，试图蒙混过关。
叶倾凰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有一丝心疼。
“顾长青，你何必如此？”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背负了这么多骂名，难道……就不能让我知道吗？”
顾长青的心猛地一跳。
【糟了！她来真的了！】
【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一旦挑明，我这反派人设就彻底没了！】
【系统可是说了，我必须是反派！不然任务就失败了！】
他猛地侧移一步，拉开了与叶倾凰的距离，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嚣张跋扈的纨绔表情。
“殿下这话就说得奇怪了！什么叫我为你做了这么多？”
“我顾长青行事，向来只凭喜好！今日这兵变，我不过是看七皇子不顺眼，顺手搅和了一下罢了！”
“至于那些刺客，哼，本世子看上的法器，谁敢抢，我就杀谁！与殿下何干？”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语速飞快，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
叶倾凰看着他这副拼命否认的样子，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
她知道，他还是不愿意承认。
她也知道，他有他的苦衷。
前世，她对他的恨有多深；今生，他为了保护她背负的骂名，就有多重。
“顾长青……”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顾长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柔弱语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她不会哭吧？】
【女人哭起来是最麻烦的了！】
【不行！我得赶紧溜！】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哎呀！殿下，臣突然想起来，我府里还有一些要紧事没处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要跑。
“殿下慢走！臣先行告退！”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狼狈地冲出了承天殿。
叶倾凰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清冷的脸颊上，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顾长青……”
她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傻瓜，你为我做的，我都明白。既然你不愿说，那便让我来守护你。”
她的身体在这一刻散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远处的顾长青在冲出承天殿之后，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妈的！太吓人了！】
【这女人果然是怪物！还好我跑得快！】
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不过话说回来，她刚才那眼神……】
【那种什么都知道，却又故作坚强的样子……】
顾长青猛地打了个冷颤。
【呸！顾长青你在想什么呢！她可是未来的女帝！是能把你挫骨扬灰的狠人！】
【我演我的反派，她当她的女帝，这才是正确的剧本！】
【赶紧回去融合养魂木，突破紫府境才是正事！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冠军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叶倾凰已经擦干了眼泪。
她的凤眸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查清楚顾长青身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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