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的光影消散，留下的并非空虚，而是一种更加凝实、更加令人心悸的威压。整个“基石”研究所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梁柱扭曲断裂的声音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地面剧烈震颤，头顶不断有碎石和尘埃簌簌落下，仿佛这片废墟即将被那来自核心的、即将启动的恐怖力量彻底撕裂。
然而，在这物理层面的崩塌前夕，一场无形却更为凶险的对决，已然在精神层面轰然展开！
一道远比之前凝练、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光束，自黑暗中激射而出，并非射向林星遥，而是直指挡在她身前的顾晏清！那光束中蕴含的不再是蛊惑，而是纯粹的、带着陈渊那扭曲信念的意志碾压，是要从根本上摧毁顾晏清的精神壁垒，瓦解他们三人最后的抵抗核心！
顾晏清瞳孔骤缩，一直维持的精神力场瞬间收缩，不再是广泛的防御，而是凝聚于身前，化作一面棱角分明、闪烁着绝对理性寒光的冰晶盾牌！
“嗡——！”
无形的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精神轰鸣！没有实质的声响，却让秦风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阵发黑。林星遥更是脸色一白，若非紧咬着牙关，几乎要瘫软下去。仅仅是余波，就已如此恐怖！
冰晶盾牌剧烈震颤，表面出现细密裂纹，但终究没有破碎。顾晏清的身形晃了晃，脚下坚硬的金属地面竟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座永不倾塌的冰山。
“徒劳的挣扎，晏清。” 陈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借助设备，而是直接回荡在三人的意识深处，冰冷而漠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你的‘绝对理性’，本是我为你铺就的、通往真理的捷径。可惜，你终究还是被情感的泥沼污染，走上了歧路。”
黑暗中，陈渊的光影并未完全凝聚，而是化作无数闪烁的数据流和扭曲的符号，环绕着他们急速旋转，仿佛一个正在演算毁灭公式的冰冷矩阵。
“歧路？” 顾晏清的声音透过那精神层面的风暴，清晰地传递出来，依旧平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背离人性，扼杀灵魂，将活生生的世界变成冰冷的数字和规则……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理’？”
“人性？灵魂？” 陈渊的回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不过是生物电信号和化学激素作用下产生的、不可控的混乱波动！是阻碍文明迈向更高层次的癌变组织！看看历史！看看眼前这个因‘情感’而毁灭的废墟！正是这些所谓的‘人性’与‘灵魂’，导致了无数战争、背叛、疯狂与毁灭！素年……就是被这无法控制的‘情感’本身所吞噬！”
提到“素年”，那环绕的数据流骤然一滞，闪过一丝极其不稳定的红光，仿佛触动了某个永恒的伤疤。
“素年女士的悲剧，是一场意外，是源于对‘心渊’本质的误判！” 顾晏清毫不退让，他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切入陈渊逻辑的核心，“你不能因为一次实验的失败，就否定整个情感光谱的存在价值！更不能将你个人的伤痛，放大为对整个文明的终极判决！”
“意外？误判？” 陈渊的数据流再次狂暴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不！那是必然！是情感这种不稳定因素注定的归宿！痛苦、嫉妒、贪婪、恐惧……这些负面情绪如同附骨之疽，只要情感存在，悲剧就永无止境！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根除它！从源头上格式化！”
“然后呢？” 林星遥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地在这精神层面的交锋中响起，“创造一个没有痛苦，但也没有爱，没有希望，没有一切美好悸动的世界？那样的世界，就算再‘稳定’，再‘有序’，和一片死寂的坟墓又有什么区别？！那不是进化，是彻头彻尾的……退化！”
她的共情力在这一刻不再用于感知，而是化作一股纯粹的情感洪流，并非攻击，而是倾诉——倾诉着尘壤角落里孩子们获救时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倾诉着净庭节日里她感受到的、哪怕再微弱也存在的对温暖的渴望，倾诉着逃亡路上，与顾晏清、与秦风之间，那些在绝境中诞生的、无法被任何数据定义的信任与羁绊！
这股情感洪流并不强大，却无比真实，无比鲜活，如同在冰封荒原上顽强燃烧的一簇篝火，温暖而坚定。
陈渊那狂暴的数据流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截然不同的“能量”灼伤了一般，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混乱。
“闭嘴！你懂什么！” 陈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近乎气急败坏的怒意，“你不过是我制造出来的工具！你所谓的‘感受’，不过是预设程序的残响！”
“不！” 顾晏清厉声打断他，他的精神力与林星遥的情感洪流奇异地交织在一起，理性与情感并非对立，而是在此刻融合成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坚韧的力量，狠狠撞向那冰冷的数据矩阵！
“她的感受是真的！我的选择是真的！我们此刻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被你定义的‘宿命’，而是为了我们所相信的、情感与理性并存的未来！”
冰晶盾牌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化作无数道蕴含着坚定意志的精神利刃，逆着那狂暴的数据流，向着黑暗深处、那意志的源头发起了反击！
“你害怕的，从来不是情感本身！” 顾晏清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穿透一切阻碍，直达核心，“你害怕的，是再次经历失去情感的痛苦！所以你选择消灭情感，来逃避痛苦！陈渊，这不是强大，这是懦弱！”
“吼——！”
一声并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无尽痛苦、愤怒与某种被戳破真相的疯狂的嘶吼，在精神层面炸响！
那冰冷的数据矩阵瞬间崩溃、重组，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扭曲痛苦面孔构成的狰狞幻象，朝着三人猛扑下来！陈渊的意志，在这一刻彻底抛弃了所有伪装，显露出其最本质的、被偏执与绝望彻底侵蚀的疯狂内核！
信念的对决，在这一刻，从理念的碰撞，升级为你死我活的意志绞杀！
顾晏清将林星遥紧紧护在身后，冰蓝色的精神力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冲天而起，正面迎向那恐怖的痛苦幻象。
师徒之情，至此，恩断义绝。
唯有信念，将在接下来的毁灭风暴中，决出最终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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