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闭眼,清歌。这可是千金难买的**‘上帝视角’**。”
强劲的平流层气流在反重力滑翔翼的力场护盾上撞得粉碎,化作耳边低沉的嗡鸣。李星河单手操控着操纵杆,另一只手依旧紧紧环扣着苏清歌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嵌在自己怀里。
从三千米的高空俯瞰,翠星的地貌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壮丽。
原本狰狞的“风之门”峡谷,此刻变成了一道蜿蜒在大地上的伤疤;那座困扰了他们许久的巍峨山脉,此刻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只盘踞在地表的、体长超过十公里的巨型环节生物。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岩石质感,在晨曦的侧逆光下,折射出苍凉而古老的光泽。
“在达·芬奇的绘画理论中,这叫做**‘空气透视’**。”
李星河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睫毛还在微微颤抖的女人,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传入她的脑海。
“随着距离的增加,大气的介质会散射短波长的蓝光,导致远处的景物轮廓变得模糊,色彩偏向冷调的蓝灰色。你看那远处的地平线,那种朦胧的、渐隐的色调,就是宇宙为你画下的**‘晕涂法’**。”
苏清歌被迫睁开眼睛。
这一看,她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不仅仅是因为脚下那宏大的史诗级画面,更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和李星河现在的姿态,实在是太过羞耻,却又……太过契合。
为了减少空气阻力,李星河的双腿自然垂下,而她则被迫双腿分开,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这种姿势在地面上是绝对的禁忌,但在空中,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就是……那个怪物的全貌?”
苏清歌试图转移注意力,指着下方那只巨大的“岩石蠕虫”。
“它好丑……充满了褶皱和粘液。”
“丑?不。”
李星河操纵着滑翔翼做了一个优雅的大回旋,利用气流的升力,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其流畅的**“S”形轨迹**。
“威廉·贺加斯在《美的分析》中提出,‘波浪线’是所有线条中最具生命力的,被称为‘贺加斯的美丽曲线’。”
他带着苏清歌,沿着那巨兽蜿蜒的身躯上方滑过。
“你看它的身体,虽然臃肿,但它的每一次蠕动,每一道肌肉的起伏,都符合这种双重弯曲的‘S’形。这是一种**‘功能主义’**的极致体现——没有一丝多余的直线,全是为了生存和运动而进化的完美曲线。”
“在美学上,这不叫丑,这叫**‘怪诞’**。”
李星河的手掌若有若无地抚过苏清歌被风吹乱的长发,眼神深邃:
“就像雨果在《克伦威尔序言》里说的:‘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粗俗藏在崇高背后。’这只怪兽的存在,正是为了衬托……现在的你。”
苏清歌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起头,正好撞进李星河那双倒映着云海的眸子里。
“现在的我……很狼狈。”她下意识地想要整理一下被风吹开的领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李星河紧紧握着操纵杆。
“不,现在的你,构图很完美。”
李星河微笑着,微微压低了机头,滑翔翼开始俯冲。失重感再次袭来,让苏清歌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脖子,两人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
“在摄影构图中,我们现在处于画面的**‘视觉中心’**。背景是冷色调的蓝天和灰色的怪兽,而你……”
他的目光扫过她因为充血而绯红的脸颊,以及那双水润的眸子。
“你是画面中唯一的暖色调。这种冷暖对比,制造了强烈的视觉张力。你就是这幅末日废土画卷中,唯一的……‘点睛之笔’。”
暧昧的气氛在急速下坠的气流中疯狂发酵。
苏清歌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点点剥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严谨的科学家,此刻满脑子想的竟然是——如果再不想办法降落,她可能会在这万米高空,因为心跳过速而晕厥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李星河……”她咬着嘴唇,声音带着一丝求饶的意味,“别说了……快降落吧……”
“遵命,我的维纳斯。”
李星河轻笑一声,正准备控制滑翔翼寻找着陆点。
然而。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如同划破画布的败笔,从两人头顶呼啸而过。
是007号。
这倒霉孩子没有滑翔翼,全靠那台“大力神”机甲的液压缓冲系统硬扛。但他显然高估了机甲的空气动力学性能。此刻,他正像一块巨大的、黄色的砖头,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大头朝下,手脚乱舞——向着地面砸去。
“这……这也太破坏构图了。”
苏清歌看着那团高速坠落的黄色物体,嘴角抽搐。
“这就是**‘暴力美学’**的反面教材。”
李星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流线型,没有节奏感,纯粹是重力加速度的奴隶。这在艺术上叫做**‘视觉噪音’**。”
但他并没有见死不救。
“抓紧了!我们要给这幅画加一点……‘动态模糊’!”
李星河猛地一推操纵杆,滑翔翼瞬间收拢双翼,进入了极速俯冲模式。
呼——!!!
风声变成了尖啸。
他们像是一支黑色的利箭,后发先至,追上了正在自由落体的007号。
“二狗!把你的液压臂伸出来!”
李星河在空中大吼。
“老板?!你是天使吗?!”007号透过全息面罩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救星,激动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拼命伸出了机甲那只巨大的机械爪。
“天使?不,我是你的**‘构图修正者’**。”
李星河并没有直接去拉他(那会把两人的手臂都扯断),而是从滑翔翼下方射出了一根高强度的碳纤维缆绳。
啪!
缆绳精准地缠绕在了机甲的机械臂上。
“走你!”
李星河猛地拉升滑翔翼。
巨大的拉力瞬间改变了007号的坠落轨迹。原本垂直砸向地面的机甲,被这股侧向力带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钟摆运动。
这在物理学上,是将垂直动能转化为角动能。
但在美学上……
“看,”李星河指着那台在空中画出一道巨大弧线的黄色机甲,对怀里的苏清歌说道,“这叫**‘抛物线的优雅’**。只要给暴力加一点弧度,它就能变成……空中飞人。”
轰!!!
007号最终还是落地了。
不过得益于李星河的修正,他没有摔成废铁,而是像一颗打水漂的石子,精准地砸进了巨兽身旁的一个巨大的粘液坑里(可能是巨兽的泪腺或者汗腺)。
巨大的黄色水花溅起,形成了一个并不怎么完美的皇冠形状。
“着陆评分:3.5分。”李星河给出了评价,“水花太大了,扣分。”
几秒钟后。
李星河操控着滑翔翼,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其实是巨兽背部的苔藓层)完成了一次教科书般的**“雀降”**。
脚尖触地,滑行,收翼,站定。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清歌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腿部肌肉的剧烈酸软。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向下滑去。
李星河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的腰,顺势将她抵在了滑翔翼的机翼旁。
这一捞,两人的姿势变得更加危险。
苏清歌背靠着机翼,双手抵在李星河的胸口,呼吸急促,衣衫凌乱。李星河一手撑在她耳侧,一手揽着她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为这暧昧的场景打上了一层梦幻的轮廓光。
“看来,**‘斯丹达尔综合征’**发作了?”
李星河低下头,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尖,声音低沉得令人发指:
“因为看到了太强烈的美(比如刚才的日出,或者……我),导致心跳加速、膝盖发软、甚至眩晕?”
苏清歌推了推已经滑落到鼻尖的眼镜,那双平日里冷静理智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慌乱和羞涩。她想要用科学原理解释这一切,比如重力恢复后的血液回流障碍,或者内耳前庭的失衡。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毫无威慑力的嗔怪:
“李星河……你……你的手……”
李星河的手,此刻正搭在她腰际那处因为刚才的飞行而有些磨损的衣料上,指腹透过薄薄的布料,摩挲着她腰侧那道敏感的曲线。
“我在检查**‘结构完整性’**。”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手指却没有停下,“这道腰线,是整幅画面的**‘黄金分割线’**。如果受损了,可是整个星尘动力的损失。”
“你……”
苏清歌被他这无赖的逻辑气笑了,但身体却诚实地没有躲开,反而因为他的触碰而微微颤栗。
就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即将燃烧,那个被打断的“平流层之吻”似乎要在地面上续写时——
咕噜……咕噜……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粘液坑里传来。
紧接着,一只沾满了绿色粘液的黄色机械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对着天空竖起了一个倔强的大拇指。
“老板……虽然不想打扰你们……那个……拍偶像剧……”
007号虚弱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但我好像……在这个坑底下……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而且……这东西的手感……有点像……星门的控制面板?”
李星河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那种即将吻下去的旖旎氛围,瞬间被“星门”这两个字击得粉碎。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怀里满脸通红、眼神迷离的苏清歌,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身为包工头的敏锐。
“看来,美学课要暂停了。”
李星河松开手,帮苏清歌整理了一下衣领,指尖最后一次留恋地划过她的脸颊。
“这幅画的**‘留白’**,我们留到晚上再填。”
他转过身,走向那个粘液坑,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007,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把你塞回那个怪兽的鼻孔里去。”
而在他身后,苏清歌靠在机翼上,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看着那个背影,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极其罕见的、带着一丝甜蜜与无奈的微笑。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上过的,最昂贵、最惊险、也最……动人的一堂美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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