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色劲装未换,肩头还带着未拍净的细雪,浑身透着冷肃的气息。他大步走入殿中,先向萧玉镜行了礼,然后目光才落到一旁的宋清漪身上。
宋清漪在他进来的瞬间,便已起身,此刻盈盈一礼,声音比刚才更轻柔了几分:“清漪见过……沈侯爷。” 她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扫过沈孤月冷峻的眉眼,又迅速垂下,耳根却红了。
沈孤月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淡:“宋小姐。”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宁宁再也忍不住,从门后跑了出来,径直跑到沈孤月身边,一把拉住他冰凉的手指,仰着小脸问:“沈叔叔,这个好看的姐姐是谁呀?她说她是你的‘故人’?”
沈孤月低头,看着宁宁清澈好奇的眼睛,又感受到殿上帝后以及卫琳琅等人投来的目光(卫琳琅不知何时也晃悠过来了,正摇着扇子看戏),他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弯腰将宁宁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这才看向宋清漪,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疏离与决断:“宋小姐远来是客。旧日长辈情谊,沈某铭记于心。若老夫人与小姐在京中有什么需要,可遣人至侯府知会,沈某力所能及之处,自当相助。”
这话说得客气,却也划清了界限。他只认“旧日长辈情谊”,承诺的是“力所能及”的帮助,俨然是看在已故母亲面上,对故交后辈的照拂,而非其他。
宋清漪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手指微微攥紧了帕子,但依旧维持着仪态,低声道:“多谢侯爷。”
沈孤月不再多言,转向萧玉镜:“陛下,北境军中尚有急务需臣回去处理,若陛下无事吩咐,臣先告退。”
萧玉镜点头:“军务要紧,你去吧。”
沈孤月抱着宁宁,再次对宋清漪略一颔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丝毫留恋。
宁宁趴在沈孤月肩头,越过他的肩膀,好奇地回望还站在殿中的宋清漪,小声问:“沈叔叔,那个姐姐好像有点难过?”
沈孤月脚步未停,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宁宁耳中,也隐约飘回殿内:“故人已逝,前缘早定。我此生,唯有守护陛下与殿下之责,别无他想。”
这话是说给宁宁听的,更是说给殿内所有人,尤其是那位宋小姐听的。
殿内,宋清漪脸色更白,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听懂了那“别无他想”里的坚决。旁边的领路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失魂落魄的宋清漪告退了。
人走后,萧玉镜轻轻叹了口气:“这姑娘,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惜,用错了心思。”
卫琳琅摇着扇子笑道:“孤月这脾气,倒是几十年如一日。干脆利落,不留半点念想。也好,省了后面无数麻烦。”
谢玄则看向萧玉镜:“宣平伯府那边……”
“墨渊会处理好。”萧玉镜道,“给那姑娘在京中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嫁妆丰厚些,全了旧日情分,也堵了旁人的嘴。至于宣平伯府……北境那边,也该动一动了。”
她语气平淡,却已定下了后续的处置。既全了面子(照顾故人之后),也断了里子(明确拒绝婚约,并调整宣平伯府在北境的地位),更维护了沈孤月的意愿。
这件事,在皇宫高层看来,不过是个小插曲。然而,在两个孩子,尤其是宁宁心中,却留下了更深的印象。
她不懂那些复杂的算计和安排,但她记住了沈叔叔抱着她离开时,那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记住了那句“别无他想”。也记住了那个宋家姐姐离开时,有些难过和苍白的脸。
晚上,她蜷在萧玉镜怀里,小声问:“娘亲,那个姐姐,是不是想嫁给沈叔叔?”
萧玉镜抚摸着她的头发:“或许是吧,但那只是她和她家人的想法。”
“可沈叔叔不喜欢她,对吗?”
“嗯,不喜欢。”
“为什么呀?那个姐姐不好看吗?”
“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宁宁。”萧玉镜耐心解释,“就像你喜欢吃蜜渍梅子,阿晏哥哥喜欢吃酥酪,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沈叔叔心里有他更想守护的人和事,那对他而言,比成亲更重要。”
宁宁似懂非懂,但很快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以后,还会有人想嫁给沈叔叔吗?”
萧玉镜笑了:“也许吧。但你沈叔叔自己知道他要什么,谁也勉强不了他。”
宁宁“哦”了一声,把小脑袋埋进母亲怀里,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闷闷地说:“沈叔叔是我和哥哥的叔叔,不要和别人走。”
孩子气的占有欲里,是对亲近之人最直白的维护。
萧玉镜心头发软,搂紧了女儿。她知道,沈孤月那份沉默而坚定的守护,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君臣或主仆,成为了这个特殊家庭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这份羁绊,纯净如冰雪,坚固如磐石,并非任何外来者可以轻易撼动。
窗外,夜色渐深,一弯冷月高悬天际,清辉洒落宫墙,如同沈孤月其人,孤高清冷,却始终将最温柔的光,映照在他所认定的归处。
风波初起,便已注定平息。只是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心碎的少女,和一个更加明确自身心意的孤臣。而朱阙台的灯火,依旧温暖如常,守护着其中的悲欢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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