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公主的谢礼
坠鹰涧上空，那令人窒息的永暗囚笼已彻底烟消云散，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以及弥漫不散的血腥与阴影湮灭后的焦糊气味。暗红色的天光重新洒落，照在沟壑纵横、布满焦黑与金色斑驳的大地上，仿佛为这场惨烈的突袭与救援画下了一个休止符。
秩序联盟的玩家和“破晓”战队正在高效地清扫战场，追剿着零星的、试图藏匿于岩石阴影中的影族残兵。玩家们大呼小叫，兴高采烈地拾取着战利品——那些影族战士溃散后留下的、蕴含精纯阴影之力的结晶，或是某些奇特的骨质法器，这些都是可以兑换贡献点的好东西。
“嘿，这黑影怪爆的‘暗影之尘’纯度挺高啊，能换不少贡献点！”
“快看！我捡到一个好像能潜行的戒指！可惜是影族专属，得找陈大师看看能不能改造。”
“还是国师猛啊，三拳两脚就把那带头的黑乎乎的家伙扬了，咱们就是来打扫战场捡钱的。”
与玩家们的欢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劫后余生的凤族队伍。
残余的凤族卫士们互相搀扶着，聚集在一处相对平整的岩石上。他们身上华丽的赤金翎羽战甲多有破损，沾满了污迹与干涸的金色血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戚。此役，他们损失了近半的同伴，那些曾经一同翱翔九天的兄弟姐妹，此刻已化作冰冷的尸体，被小心地安置在一旁，覆盖上了象征荣耀的火焰纹章布。
气氛沉重而肃穆。
炎曦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她已稍稍整理过仪容，但战甲上的裂痕和嘴角未完全拭去的金血，依旧昭示着方才战斗的凶险。她那头如同流动火焰般的赤金色长发有几缕散落在额前，更添了几分战后的脆弱与真实感。然而，她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那双凤眸之中的悲伤被深深地压抑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生死后的沉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不时地投向不远处那道巍峨的身影。
赵虎并未参与清扫战场，他负手立于一块凸起的巨岩边缘，俯瞰着整个战场。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暗金光芒已完全内敛，但那股渊渟岳峙、仿佛能镇压一方天地的气势却依旧存在。他似乎在审视着战果，又似乎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才他雷霆万钧的破阵、碾压般的厮杀，与此刻沉静如渊的状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更显得深不可测。
几名凤族随行的医师正在为伤者紧急处理伤势，柔和的生命系法术光芒亮起，缓解着痛苦。一名年长的凤族女官来到炎曦身边，低声禀报着伤亡情况和物资损失，声音低沉而悲痛。
炎曦静静地听着，玉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直到女官汇报完毕，她才缓缓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排开众人，步履沉稳地走向赵虎所在的巨岩。
周围的玩家和联盟战士都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好奇地看着这位身份尊贵、容颜绝世的凤族公主。就连正在兴奋盘点收获的“搬砖小能手”也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阴影结晶，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颇具历史性的一幕。
炎曦走到巨岩之下，并未直接飞身而上，而是仰起头，看向上方的赵虎，用那清澈而带着一丝沙哑（因战斗与情绪波动）的嗓音，郑重开口：“人族国师，赵虎阁下。”
赵虎闻声，缓缓转过身，目光落下。
只见炎曦微微后退半步，双手在身前交叠，以一种古老而繁复的轨迹缓缓抬起，最终右手抚胸，左手背于身后，深深地弯下了腰。这不是寻常的礼节，而是凤族面对恩同再造者，或是与族王同级存在时，才会行出的最高规格的“涅盘之礼”。她周身那原本有些躁动不稳的涅盘之火，随着这个动作，变得庄重而平和，仿佛在向眼前的救命恩人，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救命之恩，重于神山。炎曦与麾下儿郎，永感大德，没齿难忘！”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区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与重量。
幸存的凤族卫士们，无论伤势轻重，此刻也全都挣扎着起身，面向赵虎的方向，齐刷刷地行以凤族战士的最高军礼，眼神之中充满了感激与敬服。
赵虎看着下方郑重行礼的炎曦，眼神微动。他能感受到这份谢礼中蕴含的分量，不仅仅是个人情谊，更牵扯到整个凤族的颜面与信诺。他身形一闪，已从巨岩上落下，站在炎曦面前，伸手虚扶。
“公主殿下不必行此大礼。”他的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秩序联盟与凤族既有合作之谊，盟友遭难，出手相助乃是分内之事。更何况，这群藏头露尾之辈，在我联盟疆域附近行此卑劣之举，本就是在挑衅我定下的规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凤族战士的尸体，语气转冷：“在我的地盘边上，动我请来的客人，这打的不仅是凤族的脸，更是我赵虎的脸，是我秩序联盟的脸！这笔账，迟早要跟他们算清楚。”
炎曦顺势直起身，听到赵虎这番话，心中更是触动。她明白，赵虎此言，既是将救援行动拔高到了联盟层面，减轻了她个人的心理负担，也明确表达了对混乱联盟的强硬态度，等于是在告诉她和所有凤族，此事，秩序联盟绝不会就此罢休。
她抬起眼眸，直视着赵虎那双深邃的暗金色瞳孔，认真地说道：“无论国师出于何种考量，救命之恩是事实。我凤族，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说着，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下一刻，一点极其璀璨、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光明与生命源头的金色光晕，自她胸口浮现，缓缓移动到掌心。那光晕起初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出难以想象的高温与磅礴生机，连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起来。
光芒逐渐收敛，最终化作一根长约尺许、通体流光溢彩、宛如赤金琉璃打造而成的羽毛。这根羽毛与炎曦战甲上的装饰性翎羽截然不同，它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内部有金色的火焰如同液体般缓缓流动，羽毛的根部，更是隐隐与炎曦的心口气息相连，散发出一种血脉相连、本源同出的独特韵律。
“此乃我以自身本源涅盘之火温养千年的【本命凰羽】。”炎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显然取出此物对她消耗不小，“它蕴含我最精纯的涅盘生机与一丝凤凰一族的不灭真意。赠与国师，聊表谢意。”
她双手将这根珍贵的本命凰羽奉上，神情庄重无比。
“卧槽！本命凰羽！听起来就是超级神器啊！”
“公主殿下大气！这得值多少贡献点……啊不是，是多珍贵的礼物啊！”
“快看快看，要定情信物了吗？（兴奋搓手）”
远处的玩家们虽然听不清具体对话，但那根羽毛散发出的不凡气息和炎曦郑重的姿态，足以让他们脑补出一场大戏，论坛截图键被按得噼啪作响。
就连刚刚结束追击任务、回来复命的“破晓”战队成员，以及闻讯赶来的墨尘、林红玉等人，看到这一幕，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墨尘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低声对身旁的林红玉道：“本命凰羽…凤族至高信物之一，非生死之交或认定之人不赠。此物不仅象征着她的友谊，更关键的是…其内蕴含的涅盘真火与不灭意境，对修炼，尤其是对法相境的体悟，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林红玉美眸闪烁，看着那根华美而强大的羽毛，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赵虎，轻轻“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虎看着炎曦手中那根光华流转的凰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精纯的生命力量，以及那股“焚尽万物亦可重生”的不灭道韵。这对他参悟力量法则，尤其是力量的“生灭”转换，稳固乃至突破当前法相境一层巅峰的瓶颈，确实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他没有虚伪地推辞。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过分客套反而显得矫情和不诚。
他伸出右手，郑重地接过了这根沉甸甸的凰羽。
在指尖触碰到凰羽的瞬间，一股温润却磅礴的暖流顺着手臂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直达识海深处。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清越的凤鸣，看到了一片无边火海之中，凤凰浴火，涅盘重生的壮丽景象。体内那原本就雄浑无比的气血与法相之力，竟自主地加速运转起来，变得更加凝练、活泼，对周围天地元气的感知也似乎敏锐了一丝。
“多谢公主厚赠。”赵虎将凰羽收起，感受到其与自身隐隐产生的共鸣，诚恳道谢。这份礼物，确实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见赵虎收下凰羽，炎曦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如释重负的微笑，这一笑，仿佛让周围晦暗的战场都明亮了几分。
“国师喜欢便好。”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正式，“经此一事，炎曦更深信，与国师及秩序联盟结盟，是我凤族做出的最正确选择。待我返回族中，必将此事前因后果，以及国师的援手之谊，如实禀明母皇。我相信，凤族与人族的友谊，必将如涅盘之火，愈燃愈旺！”
赵虎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知道真正的回报，此刻才正式开始。他迎上炎曦的目光，沉声道：
“公主言重了。真正的友谊，无需烈火烹油，只需在黑暗中彼此提一盏灯便足矣。今日我为你破开黑暗，或许明日，便需借你凤族之火，照亮我人族前路。守望相助，方是同盟真意。”
炎曦深深地看着赵虎，将他这番话，连同他之前那“守望相助”的论断，一并刻入心中。她发现，眼前这个人族男子，除了拥有恐怖的实力和强硬的手腕外，其心胸与格局，也远非寻常枭雄可比。
“国师所言，字字珠玑。”她再次郑重一礼，“炎曦受教了。”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几声清越悠长的凤鸣，由远及近。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数道庞大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凤凰身影，正急速从远方飞来，显然是接到了消息前来接应的凤族援军。
炎曦看了看天边的族人，又回头对赵虎道：“国师，我族援军已至，需尽快护送伤员与…英灵返回族地。此次恩情，凤族铭记于心，待我处理完族中事务，必再亲至秩序壁垒，与国师共商同盟细则。”
“公主请便，一路小心。”赵虎点头。
炎曦不再多言，再次对赵虎行了一礼，又对一旁的墨尘、林红玉等人点头致意，随后转身，在一众幸存卫士的簇拥下，迎向了天边落下的凤族援军。
赵虎目送着那几道火焰流光消失在远方，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摩挲着手中那根依旧散发着温热与生机的本命凰羽，感受着体内因此而产生的微妙变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涅盘之火，不灭真意…混乱联盟，你们这份‘大礼’，我赵虎，连同凤族的友谊，便一起收下了。”
“只是不知道，你们准备好承受这‘礼物’带来的反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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