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达的倒戈与关键资金通道信息的获取，如同给即将熄灭的火堆浇上了一桶热油，让顾延州阵营的反击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利用这些情报，他们成功截断了顾宏伯试图向海外转移的又一笔巨额资金，并顺势揪出了几个潜伏在顾氏内部、尚未被清理的深水钉子。
一连串的胜利，极大地提振了士气。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向外界展示顾氏依旧坚不可摧的形象，顾延州决定举办一场小范围、但规格极高的项目庆功宴。名义上是庆祝某个刚刚顺利完成的重要跨国合作，实则是对近期战果的一次低调宣告。
宴会设在顾氏旗下最顶级的七星酒店顶层宴会厅。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到场的都是顾氏最核心的成员、少数至关重要的合作伙伴以及几位不便透露身份的政商名流。舒缓的爵士乐流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之前那场席卷顾氏内外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顾延州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蓝色丝绒西装，身姿挺拔，举止从容，与几位元老和重要客人谈笑风生，眉宇间是掌控一切的自信与沉稳。他偶尔会侧头，与始终伴在他身侧的沈清澜低语几句。
沈清澜今晚选择了一条款式简约却剪裁极佳的香槟色缎面长裙，墨发松松挽起，点缀着几颗细小的珍珠。她站在顾延州身边，姿态优雅，应对得体，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疏离，完美地扮演着“备受倚重的战略总监”这一角色。只有离得极近的人，或许才能从她与顾延州偶尔交汇的眼神中，捕捉到那一丝超越工作关系的、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暖意。
他们像一对配合无间的舞伴，在繁华与喧嚣中，游刃有余。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热烈的表象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流，在两人心底悄然涌动。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酣畅。顾延州以需要透口气为由，带着沈清澜悄然离开了喧嚣的宴会厅，来到了与之相连的、一个相对私密的空中露台。
露台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夜风带着初秋的微凉，吹散了宴会厅里浓郁的香槟气和脂粉味，也吹拂着两人有些发烫的脸颊。
远离了人群的注视，两人之间那层用于社交的薄纱仿佛被夜风轻轻掀开。顾延州很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了沈清澜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沈清澜没有抗拒，顺势靠在他身侧，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和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混合着淡淡酒意与冷冽木质香的气息。
这一刻，是连日来高度紧张后难得的松弛。胜利的喜悦，身边人的体温，眼前壮丽的景色，一切都美好得近乎不真实。
“最近，辛苦你了。”顾延州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酒后特有的沙哑磁性。
沈清澜微微摇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流动的车河：“彼此彼此。”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几乎要融进风里：“顾宏伯……最近是不是太安静了？”
自从那次隧道袭击未遂后，顾宏伯除了在舆论上还有一些零星的、不成气候的反扑外，在商业和物理层面，似乎真的偃旗息鼓，全面转入了防守姿态。这符合他收缩防线、凝聚力量的判断，但……似乎又太过顺利了一些。
以顾宏伯那睚眦必报、老谋深算的性格，在遭受如此重创后，真的会甘心如此被动挨打，毫无后手吗？
顾延州揽着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他深邃的目光也投向沉沉的夜色，眸底深处闪过一丝与她相似的疑虑。
“他在等。”顾延州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等我们放松警惕，或者……等一个他认为绝对能一击致命的机会。”
李明达的倒戈，资金通道的暴露，内部的人心涣散……这些打击固然沉重，但对于经营数十年的顾宏伯来说，是否真的已经伤及根本，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胜利的果实似乎唾手可得，但这果实是否过于甜美，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其中可能包裹的毒刺？
“我总觉得，”沈清澜微微蹙眉，那种属于前情报人员“J”的直觉在隐隐作响，“他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种……比直接动手更危险的东西。”
不是商业打击，不是物理袭击，而是一种更无形、更诛心，或许能从根本上瓦解他们联盟的东西。
顾延州低头看向她，露台朦胧的光线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也映照出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融。
“不管他在酝酿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你在身边，我就无所畏惧。”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清澜心中漾开一圈复杂的涟漪。温暖，悸动，却又带着一丝沉甸甸的压力。她是他无所畏惧的理由，但她的存在本身，又何尝不是他可能被攻击的弱点？
她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汲取着那令人贪恋的温度与力量。
“嗯。”她轻声回应。
两人在露台上相拥，身影在城市的背景下显得渺小却又无比坚定。夜空深邃，繁星隐匿在光污染之后，只有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勾勒出这浮华世界的轮廓。
狂欢在身后的宴会厅里继续，阴影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生长。
这短暂的宁静与亲密，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段虚假的安魂曲。
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看似坚固的地面，似乎正在出现细微的、令人不安的裂痕。
胜利，似乎触手可及。
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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