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姐姐沈清音那最后平静而眷恋的回眸,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沈清澜的心脏,也彻底击碎了顾延州多年来用以武装自己的、最坚硬的外壳。
安全屋内死寂无声,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如同哀乐般回响。沈清澜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与对姐姐壮举的震撼中,泪水无声地流淌,身体因极力压抑的呜咽而微微颤抖。
然而,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撕裂而出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悔恨的喘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顾延州。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从椅子上滑落,单膝跪在了地上,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死死抵住额头,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他低着头,浓密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整个宽阔的肩膀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濒临崩溃边缘的绝望与痛苦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浓雾,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周围的空间。
“延州?”沈清澜心头一紧,顾不上自己的悲伤,慌忙蹲下身,伸手想要触碰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他肩膀的瞬间,顾延州猛地抬起头!
沈清澜的动作瞬间僵住,呼吸为之停滞。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延州。
那双总是深邃冷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里面翻涌着的是足以将人溺毙的痛苦、悔恨、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自责!泪水——这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正不受控制地盈满他的眼眶,顺着他冷硬的脸颊线条,无声地滑落,与他额角尚未干涸的血迹混合在一起,显得无比狼狈,又无比……真实。
他看着她,眼神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王者,而像是一个在无边地狱中挣扎了太久、终于被真相的烈火灼烧得体无完肤的……罪人。
“清澜……”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得几乎难以辨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心脏里挤压出来,“我……我早就该知道……我早就……猜到了……”
沈清澜怔住了,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顾延州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定格的屏幕,看着沈清音坠楼前那平静的眼神,泪水流得更凶,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
“姐姐出事后的第三天……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谓的‘意外坠楼’,现场处理得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合常理。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去查……查到了她之前频繁出入那家俱乐部,查到了她与顾宏伯名下一些空壳公司的隐秘关联,甚至……查到了她可能私下在进行某种危险的调查……”
他闭上眼,仿佛不堪回忆的重负,巨大的痛苦让他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我……我警告过她!我让她不要碰顾宏伯的事,告诉她那很危险!我甚至……甚至用切断她研究资金来威胁过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懊悔,“我以为……我以为我能掌控局面,我以为把她推开,让她远离漩涡中心,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我太自负了!我根本不知道……她面对的是什么!不知道她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他猛地睁开眼,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死死抓住沈清澜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直到她出事……直到我看到那份被伪装成‘精神压力过大导致意外’的漏洞百出的报告!我才真正开始疯狂地追查!我查到了港口那晚的监控碎片,查到了顾宏伯实验室的异常,查到了‘珀瑟芬’的蛛丝马迹……我拼凑出了部分真相……我知道了她是被逼的,知道了她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哽咽了,泪水汹涌而下,这个向来冷硬强大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但我查到的……太晚了……太晚了啊!!!”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绝望,“她已经不在了!就因为我那愚蠢的自负和迟到的警觉!我明明可以更早发现,明明可以更强硬地介入,明明可以……保护她的!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到!我让她一个人……面对了所有!让她不得不……用那种方式……”
他说不下去了,将脸深深埋进沈清澜的掌心,滚烫的泪水灼烧着她的皮肤,他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了极致、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破碎的呜咽。
这迟到了三年的忏悔,这被真相彻底引爆的、积压了太久的愧疚与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沈清澜呆呆地感受着掌心那滚烫的湿意,听着他从未展露于人前的、最深沉的脆弱与自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搓,酸涩疼痛到了极点。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他一直活在“未能保护姐姐”的愧疚炼狱里。
原来他最初对她的关注、试探、乃至那近乎病态的掌控欲……其根源,并不仅仅是兴趣和怀疑,更深处,是那份对未能保护好姐姐的恐惧的投射!他害怕历史重演,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人,所以才会用那种极端的方式,想要将她牢牢控制在视线之内,确认她的安全!
所有的疑惑,所有关于他最初动机的不解,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没有愤怒,没有责怪。看着眼前这个卸下所有伪装、痛苦得如同失去一切的男人,沈清澜心中涌起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心疼和理解。
她伸出双臂,没有一丝犹豫,将这个颤抖着的、脆弱的、却依旧试图用脊梁撑起一片天的男人,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拥入怀中。
她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在拥抱一件易碎的珍宝。
顾延州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压抑的呜咽声变得更加清晰,他反手紧紧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仿佛她是这片绝望苦海中,唯一的浮木。
“不是你的错……延州,不是你的错……”沈清澜的声音带着泪意,却异常温柔而坚定,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姐姐不会怪你的……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真相,保护你,保护所有她爱的人……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一个勇敢的、了不起的选择……”
她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都失去了她。但她的牺牲,不是让我们沉溺于愧疚和痛苦的。她的牺牲,是给了我们拿起武器,为她、也为所有被顾宏伯伤害的人,讨回公道的权力和证据!”
她的眼神清澈而有力,如同穿透乌云的光芒:
“顾延州,看着我。我们在一起。我们一起拿到了证据,我们一起揭开了真相。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忏悔,而是……完成她未竟的事情!让顾宏伯,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最终的代价!”
顾延州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坚定与包容的眼眸,感受着她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心中那片冰封了三年、充斥着自责与黑暗的荒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暖的、充满生机的泉水。
泪水依旧在流,但那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负罪感,似乎在她的拥抱和话语中,被分担,被理解,被一点点地融化。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狼狈却真实的模样,看着她那与沈清音有着几分相似、却更加坚韧执着的眉眼,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痛楚、释然、以及更深沉情感的暖流,缓缓淌过心间。
他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也仿佛在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清澜……”他沙哑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疲惫,以及一种全新的、更加坚实的依赖,“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对不起,为我曾经的隐瞒和因恐惧而生的掌控。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陪我走过黑暗,给我救赎。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迟到的忏悔与相拥的温暖之中。
过往的隔阂、猜忌、因姐姐之死而产生的微妙心结,在这一刻,随着泪水与坦诚,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不再是带着各自秘密与伤痛的同盟,而是真正灵魂相契、命运与共的伴侣。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危机尚未解除。
但安全屋内的两人,在经历了最残酷的真相与最彻底的坦诚后,他们的心,前所未有地紧密联结在一起。
而复仇的剑,已然磨砺得愈发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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