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卓化作的流光并未飞行太久,便落在了玄天宗境内一座僻静的山谷之外。
此处灵气氤氲,山谷上空已有隐隐的雷云汇聚,带着天道威压。
谷口早已有人等候。为首一人,身着青云宗宗主服饰,气质洒脱,正是夏卓的师兄,青云宗宗主竹镇柳。他见到夏卓,脸上露出笑容,迎了上来:“师弟,你来了。”
夏卓微微颔首:“师兄。”
竹镇柳拍了拍夏卓的肩膀:“这次又要辛苦你了。里面那小子,是我一位老友的师弟,玄天宗的沈岩长老,你应当见过。他那宝贝师弟灼枕,这次是第四次冲击金丹了,前三次……唉,都差了点运气。沈岩那家伙,都快急疯了,头发都快薅没了,这才求到我这里,希望能请你来护持一二,至少保他性命无虞。”
竹镇柳说着,指了指山谷内方向,压低声音:“沈岩长老就在里面,他那张脸啊,现在黑得都能拧出水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夏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谷内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上,设有一个简易的防护阵法。阵眼处,盘膝坐着一个的青年,正是此次渡劫的主角——灼枕。他看起来倒是颇为放松,甚至还有闲心东张西望,嘴里似乎还在嘀咕着什么。
而在他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玄天宗长老服饰、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高大男子。他身姿挺拔如松,眉头紧锁,目光死死地盯着阵眼中的灼枕,周身散发出的担忧和焦躁几乎形成了实质的低气压,正是灼枕的师兄,玄天宗长老沈岩。
夏卓与沈岩有过几面之缘,知他性格冷硬,修为高深,且是出了名的师弟控。此刻见他这般模样,便知竹镇柳所言非虚。
两人走入谷中,沈岩察觉到动静,转头看来。见到夏卓,他冷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算是客气的表情,抱拳道:“夏剑尊,有劳。”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显而易言的疲惫和紧绷。
夏卓还礼:“沈长老,分内之事。”
沈岩点了点头,目光又立刻回到了灼枕身上,仿佛一秒钟都不愿移开。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阵眼中的灼枕沉声喝道:“灼枕!凝神静气!雷劫将至,不可再分心!我给你的那些护身法器,都准备好了吗?关键时刻,切莫吝啬!”
灼枕被吼得一缩脖子,撇了撇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检查了一下身边的几个阵旗和几件灵光闪闪的法器,嘟囔道:“知道啦师兄,你都念叨八百遍了!放心吧,这次保证没问题!等我结了丹,第一个给你看!要是失败了……”他顿了顿,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没心没肺地说,“要是失败了,你就把我埋在后山那棵歪脖子树下,肥地!说不定明年能长出几颗特别壮的灵草,给你泡茶喝!”
“闭嘴!”沈岩额角青筋暴起,差点没忍住一道灵力打过去,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灼枕见他真动了怒,这才讪讪地闭上嘴,但还是偷偷朝夏卓和竹镇柳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竹镇柳忍俊不禁,低声对夏卓道:“瞧见没?就这活宝,能把沈岩那种冰山气成火山。不过话说回来,灼枕这小子心性倒是不错,就是这运气……唉,修士寿元有限,他若此次再不成功,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夏卓明白。修士每个大境界的突破都伴随着寿元的增长,若迟迟无法结丹,灼枕的寿元恐怕所剩无几了。这也难怪沈岩如此焦灼。
就在这时,山谷上空的雷云愈发厚重,低沉的雷鸣声滚滚而来,银蛇乱舞,天道威压骤然增强!
“来了!”沈岩瞳孔一缩,周身灵力下意识提起。
夏卓也抬眸望向天空,冰蓝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只是周身气息愈发凝练。他淡淡开口:“前面几道,无事。”
话音刚落,第一道天雷便撕裂云层,带着刺目的白光和毁灭的气息,直劈而下!
灼枕不敢再怠慢,收敛了嬉笑神色,全力运转功法,周身灵力涌动,硬生生接下了这道雷劫!身体微微一颤,但并无大碍。
“好!”沈岩紧握的拳头微微松了些许。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雷劫一道比一道凶猛,灼枕起初还能凭借自身修为和护体灵光硬抗,到后面便不得不动用沈岩给他的防御法器。一时间,阵内灵光闪烁,轰鸣不断。
灼枕虽然被劈得龇牙咧嘴,头发根根竖起,衣衫也有些焦黑,但每次扛过一道,都会朝着沈岩的方向咧嘴一笑,露出被雷电映得格外雪白的牙齿,高喊:“师兄!看到没?你师弟我还是有两下子的!”
沈岩紧绷着脸,没理他,但紧握的拳头又松开了一些,紧盯着场中的情况。
然而,金丹雷劫共有九道,越到后面越是恐怖。第七道雷劫落下时,灼枕祭出的一面龟甲盾牌轰然碎裂!第八道雷劫接踵而至,他勉强用一柄玉如意挡住,但玉如意也灵光黯淡,出现了裂痕,他本人更是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
到了最关键的最后一道,第九道天雷!其威势远超前面八道总和,粗壮的雷柱仿佛要将山顶夷为平地!
灼枕看着手中仅剩的、已经布满裂痕的玉如意,又看了看头顶那毁天灭地的雷光,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绝望。他体内的灵力几乎耗尽,法器也损毁殆尽……
“灼枕!”沈岩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什么渡劫规矩,周身灵力暴涌,就要强行冲入阵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立旁观的夏卓动了。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并指如剑,朝着那毁天灭地的雷柱凌空一点!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蓝色剑意后发先至,并非硬撼天雷,而是在灼枕头顶上方化作一层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弧形冰盾!
“轰——!!!”
第九道天雷狠狠地劈在冰盾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目的光芒!冰盾剧烈震颤,表面出现细密裂纹,但终究没有破碎,将那足以致命的雷霆之力削弱了五成!
剩余的五成雷力穿过冰盾,落在灼枕身上,虽然依旧让他浑身剧颤,皮开肉绽,但已不足以致命!
雷光散去,天空中的乌云开始缓缓消散,一缕天光投射而下,照在焦黑的山谷中。一股属于金丹期的灵力波动,缓缓从奄奄一息的灼枕身上散发出来。
成功了!
沈岩几乎是瞬间冲到了灼枕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搂起,迅速往他嘴里塞了几颗疗伤丹药,动作急切却带着难以掩饰的轻柔。他紧绷了数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依旧没什么笑容,但眼神里的担忧和焦躁已然被庆幸取代。
灼枕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沈岩那张近在咫尺的冷脸,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声音微弱:“师、师兄……我……我没给你丢脸吧……”
沈岩看着他这副惨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最终只是沉声道:“别说话,调息。”
灼枕乖乖闭嘴,感受着体内新生的金丹和缓缓恢复的生机,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带着点他特有的、劫后余生的随性:“嘿……看来那歪脖子树是等不到我了……师兄,我还能再陪你……嗯,起码八十年没问题!”
沈岩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扶着他的手,更稳了些。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给我好好修炼。”
这话看似训斥,却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知道了,师兄,说完便睡了过去。
夏卓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冰蓝色的眸子依旧平静,只是在那对师兄弟身上停留的目光,比平时略长了一瞬。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对竹镇柳微微颔首,示意此间事了。
竹镇柳看着相扶的师兄弟,又看了看夏卓,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传音给夏卓道:“瞧见没?这俩……啧,也是不容易。走吧师弟,回去我请你喝酒,算是答谢。”
山谷内,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某种无声的情感在缓缓流淌。而远在青云宗雪寂峰,某个以为获得自由的孽徒,正即将迎来他“自律”生活的第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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