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新党借重
王安石在府中急得打转，市易法推行受阻的奏报堆了半桌。商户们联合起来抵制，说“官府定价太死，没活路”，甚至罢市抗议。他想起沈砚之之前治水时“让河工参与改渠”的法子，眼前一亮，立刻备了礼去沈府。
王安石的轿子停在沈府门口时，檐角的铜铃正被晚风拂得轻响。他提着礼匣走进书房，见沈砚之正和墨兰对着一幅《商户分布图》讨论，案上还摊着各地商税账册，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就的。
“沈兄，”王安石把礼匣往案边一放，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市易法快推行不下去了。商户们说官府定的物价太死，进的货卖不上价，宁可关门也不遵法。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要影响京城供给。”
沈砚之放下手里的算盘，请他坐下，墨兰端来新沏的雨前龙井，茶香冲淡了几分焦灼。“我听说了，”沈砚之指尖点在《商户分布图》上的绸缎铺区域，“城西那几家老字号绸缎铺，前日就挂了‘盘点歇业’的牌子，实则是在罢市。”
王安石叹气：“新法本是为了平抑物价，防止商户囤积居奇，没成想反倒捆住了他们的手脚。我派去的官吏只知按条文办事，说‘商户就得听官府的’，结果越闹越僵。”
沈砚之沉吟片刻，忽然问：“王大人觉得，商户最在意什么？”
“自然是利。”王安石脱口而出，随即又皱起眉，“可新法就是要限制他们牟取暴利……”
“非也。”沈砚之摇头，指着账册上的记录，“你看，这几家抵制最凶的商户，去年捐了不少粮给灾民，并非全然贪利。他们在意的是‘被尊重’——官府定价时从不问他们的成本，只按‘市价七成’一刀切，换谁都不乐意。”
墨兰在旁补充：“前几日我去布庄扯布，掌柜的跟我说，今年蚕茧涨价，绸缎成本高了三成，官府定的价却比去年还低，这不是逼着他们赔本吗？”
王安石愣住了：“竟有这事？我派去的人从未报过成本波动……”
“这就是症结所在。”沈砚之起身，取来一张空白纸，提笔写下“商户议事会”五个字，“让商户自己参与定价。按行业设议事会，每月让他们报成本、议售价，官府从中协调，既防哄抬物价，也给他们留些利润空间。比如绸缎铺，可按蚕茧市价浮动定价，官府只定个‘最高利润率’，这样他们既有奔头，也不会乱涨价。”
他又画了个简单的流程：“议事会得有商户代表，由同行公推，官府不得干预；定价方案要张榜公示，让百姓监督。商户觉得规则公平，自然就不抵触了。”
王安石盯着那张纸，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让商户参与定价……这法子倒是新鲜。沈兄是说，把‘官府说了算’变成‘大家商量着来’？”
“正是。”沈砚之笑了，“治水时，我让河工们提改渠的主意，他们比谁都上心；如今市易法，也该让商户觉得‘这法是为了帮我们好好做生意’，而不是‘来管着我们’。”
王安石连夜回府，按沈砚之的建议修改市易法细则，先在京城试设“商户议事会”。绸缎、粮食、杂货等行业各推三名代表，每月在府衙议价。起初商户们还半信半疑，直到第一个月的定价公示出来——绸缎价按蚕茧成本上调了一成，却远低于之前的黑市价格，百姓买得实惠，商户也有了赚头，几家罢市的绸缎铺竟主动开门了。
消息传到新党内部，官员们纷纷赞叹：“沈侍郎这招‘通变之才’，真是解了燃眉之急！”王安石在朝堂上特意提及沈砚之的功劳：“若非沈侍郎点拨，新法恐难以为继。此人不拘泥于新旧，只论实效，值得我等学习。”
沈砚之得知后，只是对墨兰笑道：“商户和百姓一样，都怕‘被拿捏’，给他们个说理的地方，事情就顺了。”墨兰正给渠儿缝虎头鞋，闻言抬头：“那往后，是不是也能让佃户和地主议事？”
沈砚之望着窗外，那里的试验田正泛着新绿：“慢慢来，总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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