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杨戬在海眼洞穴中疗伤，寸心每日会悄悄送来食物和丹药。有海魄丹相助，加上杨戬本身根基深厚，伤势恢复得很快。
这期间，天庭的搜查从未停止，甚至有几次天兵天将直接进入西海龙宫盘问。但西海龙王敖闰老谋深算，应对得滴水不漏，加上寸心藏的这处海眼确实隐蔽，始终没被发现。
第七天傍晚，寸心照例来到洞穴，手里却多了一个食盒。
“今日是西海的‘月华节’，龙宫设宴，我偷偷带了些好吃的出来。”她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海味点心和一壶琼浆，“虽然比不上蟠桃宴，但也是西海特产，你尝尝。”
杨戬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忽然想起前世的月华节。
那时他们已经成亲，却因为一件小事争吵，寸心摔了桌上的点心，哭喊着说他心里没有她。他当时只觉得无理取闹，摔门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宫殿里。
现在想来，那时的寸心需要的也许只是一句软话，一个拥抱，一点被重视的感觉。
“谢谢你，寸心。”杨戬认真地说，“这些点心看起来很美味。”
寸心被他叫名字，脸微微一红：“你...你叫我寸心就好，不用一直‘三公主’、‘三公主’的，怪生分的。”
“好，寸心。”杨戬从善如流，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点心放入口中，清甜爽口，带着淡淡的海藻香气，“很好吃。”
两人坐在礁石上，边吃边聊。寸心讲起西海的趣事，讲她小时候如何调皮，如何被兄长们追着教训；杨戬则说起灌江口的往事，说起母亲瑶姬的温柔，说起妹妹杨婵的乖巧。
当然，他隐去了前世那些痛苦的记忆，只说现在。
“你妹妹一定很想你。”寸心轻声道。
杨戬眼神一暗：“是，我要尽快找到她，确保她的安全。”
前世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被天庭追杀的杨婵，期间妹妹吃了不少苦。这一世，他要提前找到她，妥善安置。
“等你好些，我帮你一起找。”寸心说，“西海虽然偏安一隅，但在四海八荒也有些耳目，说不定能打听到消息。”
“不必，这太危险了。”杨戬摇头，“你帮我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我说了，我们是朋友。”寸心固执地说，“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杨戬看着她眼中真挚的光芒，心头微动。前世的寸心也曾这样毫无保留地帮他，只是后来那份纯粹被生活的磨难消磨殆尽。
这一次，他要保护好这份纯粹。
“好，那等时机合适，我请你帮忙。”杨戬妥协道，“但现在，你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寸心，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为了我与西海、与家人决裂。”杨戬看着她，目光深沉，“家人是你的根，是你永远的退路。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变成无根浮萍。”
寸心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救杨戬是一时冲动，藏匿他是出于义气，她确实没想过长远后果。
但杨戬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荡开涟漪。
“我...我会小心的。”她低声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寸心看看时辰，起身道：“我得回去了，今日龙宫宴席，我不能缺席太久，免得引人怀疑。”
“我送你到洞口。”杨戬也站起来。
“不用，你伤还没好全，多休息。”寸心摆摆手，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杨戬，你伤势好了之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杨戬想了想：“先去拜师玉鼎真人，学一身本事。然后...去找我妹妹。”
“那之后呢？”
“之后...”杨戬看着寸心，月光透过海水照在她脸上，她眼中有着单纯的好奇与期待，“之后的事，到时候再说。但无论我去哪里，做什么，都会记得西海有一个朋友叫寸心，需要时，只要一句话，我必赶到。”
这不是空口许诺，而是他重生后立下的誓言。
寸心笑了，那笑容干净明媚：“好，我记住了。你也要记得，西海永远有一个朋友等你。”
她转身游入暗道，身影消失在幽深之中。
杨戬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朋友。
这个称呼，比前世的“恩人”、“妻子”都要珍贵。因为它平等，纯粹，没有恩情的重压，也没有婚姻的束缚。
就从这里开始吧，这一次，他要和寸心建立一段健康、平等、相互尊重的关系。
无论最终走向何方，至少不再重蹈覆辙。
又过了三日，杨戬伤势已恢复了七成。海魄丹药效神奇，加上他本身恢复力惊人，已经可以自如行动了。
这天，寸心带来一个消息。
“天庭的搜查松动了，似乎是别处发现了你的踪迹，大部分天兵都调走了。”她说，“不过西海岸边还有少量守卫，你要离开的话，最好趁夜。”
杨戬点头：“是时候了。寸心，这些日子多谢你。”
“又说谢。”寸心佯装不满，“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接下来要去玉泉山？路途遥远，你伤势未愈，要不要再休养几日？”
“不能再拖了。”杨戬摇头，“天庭不会真的放松警惕，这可能是陷阱。我必须尽快离开西海，免得夜长梦多，连累你暴露。”
寸心知道他说得有理，心中却莫名有些不舍。这十几日的相处，虽然短暂，却比她过去百年都要鲜活有趣。杨戬不像她认识的那些龙族子弟，或傲慢或肤浅，他沉稳、清醒，言谈间有种看透世事的智慧，却又保持着赤子之心。
“那...你什么时候走？”她问。
“今夜。”杨戬看着海眼漩涡，“子时潮汐变化最大，灵力波动能掩盖我的气息，是最好的时机。”
寸心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鳞片。那鳞片呈淡金色，边缘有细密的纹路，在海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我的本命鳞，你带着它。”寸心将鳞片递给杨戬，“无论你在哪里，只要对着它说话，我就能感应到。而且...它能在危急时刻为你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杨戬心中震动。龙族的本命鳞何等珍贵，相当于第二条命，寸心竟这样轻易给他？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推辞。
“你必须收下。”寸心固执地将鳞片塞进他手里，“你现在是天庭头号要犯，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危险。就当是...朋友之间的赠礼。等你有朝一日平安无事，再还给我就是了。”
杨戬握着那枚温润的鳞片，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正龙族精血和寸心的心意，心头涌起复杂情绪。
前世千年婚姻，寸心给过他许多东西，从西海珍宝到一片真心，但他从未真正珍惜过。直到失去后，才明白那些看似平常的给予，背后是怎样的深情。
“好，我收下。”杨戬郑重地将鳞片贴身收好，“寸心，我也有一物赠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简——这是这几日他疗伤之余，用神识刻录的功法。
“这是一门隐匿气息的法诀，名为‘潜龙诀’。”杨戬将玉简递给寸心，“你修炼后，能完全收敛龙族气息，即便天庭再有探查，也难发现端倪。万一...万一将来因为我，你陷入险境，此法可助你自保。”
这潜龙诀其实是前世千年后，寸心被贬为普通龙族时，他为让她在西海安稳生活而创的。没想到重生后，提前给了她。
寸心接过玉简，神识探入，立刻感受到其中精妙的法门，远胜西海龙族的传承。
“这法诀...很珍贵。”她抬头看杨戬，“你真的要给我？”
“比起你的本命鳞，这不算什么。”杨戬微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全自己是第一位的。若真有事，就用玉简中的传讯法门联系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赶来。”
寸心重重点头，将玉简小心收好。
两人一时无言，海底洞穴中只有海眼漩涡旋转的水声。
良久，寸心轻声问：“杨戬，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杨戬肯定地说，“等我学艺有成，安置好妹妹，一定会回西海看你。到时候，我请你看看外面的天地，像承诺的那样。”
“好，我等你。”寸心展颜一笑，眼中却有水光闪动，“那你要保重，一定...一定要平安。”
“你也是。”杨戬看着她，“寸心，无论未来如何，都记住我今天的话——你是西海三公主，你有家人，有退路。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根。”
这句话他说得格外郑重。
寸心虽然不解其深意，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关切，心头一暖：“我知道了。你...你快准备吧，子时快到了。”
杨戬点头，开始整理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只有寸心这几日送来的一些丹药和干粮。
子时将至，海眼漩涡旋转速度加快，整个洞穴的灵力开始剧烈波动。
“就是现在。”杨戬看向寸心，“我走了，你多保重。”
寸心咬唇点头，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杨戬一下，又迅速退开，脸涨得通红：“这...这是西海的祝福礼节，祝你一路平安。”
杨戬怔了怔，随即温和一笑：“谢谢。再会，寸心。”
他不再犹豫，转身化作一道流光，顺着海眼灵力波动的轨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海。
寸心站在洞穴中，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许久。
手中的玉简还带着余温，她忽然觉得，这十几日的经历，像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而远去的杨戬，在离开西海范围后，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的海面。
这一次，一切都会不同。
他握紧怀中的本命鳞，向着玉泉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前路漫漫，但至少，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有了弥补遗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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