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取代了双月的清辉，透过窗户洒入房间。
林知早早醒来，经过一夜的休息，昨晚实验带来的精神疲惫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清明。
他仔细回味并记录了昨晚关于“脑波谐振”的初步发现，将其作为重要的原始数据归档于脑海。
随后，他再次尝试进行了短时间的冥想，专注于复现那种“对齐感”。
虽然依旧短暂且难以维持，但那种微妙的感觉确实再次出现了，这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想并非偶然。
“频率的寻找和稳定，需要大量重复练习和更精密的内部校准。”
林知得出结论，“但这证明了道路的正确性。”
带着这份确认，他走出宿舍，前往学院的公共餐厅用早餐，随后走向今天上课的地点——初级魔法实践课堂。
实践课堂位于一座露天庭院，地面铺设着平整的青石板，周围环绕着雕刻有简易法阵的石柱。
年轻的法师学徒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情绪。
林知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站定，继续观察。
他看到学员们大多手持短小的魔杖或空手比划着，尝试引导魔力，指尖偶尔迸发出零星的火花或微弱的清风，引起同伴的小声惊叹或善意的嘲笑。
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快速分析着每个人的动作、呼吸节奏，以及能量显现时周围空气那细微的波动。
在他眼中，这些看似神奇的魔法现象，都变成了有待解析的物理过程。
“能量释放效率低下，形式不稳定，控制精度差……”
他默默评估。
“缺乏统一的能量引导模型，过于依赖个人感觉和粗糙的肢体动作。”
就在这时，人群微微骚动起来，如同被无形的风吹过的麦田。
林知抬眼望去，只见艾莉亚正缓缓走入庭院。
她今天换上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修身法师袍，火红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衬得她脖颈愈发修长。
她下巴微抬，步履从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扫过场中学员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审视意味。
在她身边，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小片区域，仿佛她是磁极，而其他人是相互排斥的同极磁铁。
艾莉亚的目光在场中逡巡，最终，不出意料地，落在了独自站在角落的林知身上。
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于这个“冥想困难户”出现在实践课堂感到有些意外，或者说，不悦。
她径直朝林知走了过来。
“林知？”
艾莉亚的声音清脆，如同冰晶碰撞，但语调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疏离感。
“没想到你也会来实践课。我以为你更需要在冥想室多花些时间。”
她的语气算不上恶劣，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陈述，但其中蕴含的轻视意味，如同无形的针尖，清晰地传递过来。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天才少女的“指导”往往伴随着这种令人难堪的优越感。
周围的学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少目光汇聚过来，带着好奇、同情，甚至些许幸灾乐祸。
被首席生艾莉亚“特别关注”，对很多普通学员来说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若是原主，此刻恐怕早已面红耳赤，讷讷不敢言。
但此刻的林知，内心平静无波。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观察“传统优等生”施法模式的机会。
他平静地迎上艾莉亚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的，艾莉亚同学。理论与实践需要结合。”
他的反应出乎艾莉亚的意料。
没有预想中的窘迫或慌乱，只有一种……过分的冷静？
这让艾莉亚微微一愣，随即，那丝不悦似乎加深了些。
她认为这是对方在强装镇定。
“很好。”
艾莉亚微微扬起下巴，如同在施与恩惠。
“看在同班的份上，我可以指导你一下。看好了，标准的火花术应该是这样的。”
她似乎打定主意要让这个“不开窍”的同学认识到差距。
她伸出右手，五指纤细白皙，甚至没有使用魔杖。
只见她嘴唇微动，念诵着简短的咒语音节，同时精神力高度集中。
刹那间，一团拳头大小、呈现出明亮橙红色的火球，稳定地悬浮在她的掌心之上。
火球内部能量流转均匀，外形稳定，散发着灼热的温度，甚至引动了周围空气的轻微扭曲。
与周围其他学员那零星、飘忽的火花相比，堪称教科书般的示范。
周围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无需魔杖，稳定维持如此形态的火球，这需要相当精纯的魔力和精准的控制力。
艾莉亚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信的弧度，她看向林知，期待从他脸上看到震惊或钦佩。
然而，林知的目光却完全被那团火球本身吸引了。
他的眼神锐利，如同在观察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
“能量凝聚度很高，形态稳定，表明精神力输出平稳且集中。”
林知在心中快速分析。
“咒语音节……声带振动频率似乎与火元素的某种固有波动产生了协同？手势……除了美观和辅助集中精神外，是否也参与了能量场的塑形？”
他看得如此专注，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艾莉亚那展示性的姿态和期待反馈的眼神。
在他眼里，艾莉亚不是一个炫耀的天才，而是一个优秀的、展示了传统魔法施法流程的“演示模型”。
“维持这个火球，你的精神力消耗速率是多少？有具体数值吗？”
林知忽然抬起头，非常认真地问道，语气纯粹是学术探讨式的。
艾莉亚脸上的自信弧度瞬间僵住了。
精神……消耗速率？数值？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魔力消耗不都是凭感觉吗？
感觉魔力快耗尽了就停下，谁会去计算什么速率和数值？
她看着林知那毫无杂念、只有纯粹求知欲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种感觉，就像你精心演奏了一首高难度的钢琴曲，期待掌声，而听众却走过来问你钢琴的木料材质和琴弦的应力系数。
一种莫名的憋屈感涌上艾莉亚心头。
她感觉自己蓄力的一拳打在了空处，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你……”
艾莉亚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自己的风度，但语气已然冷了几分。
“魔法是精妙的艺术，依靠的是感悟和天赋，不是那些冰冷的数字可以衡量的。你还是先想办法感受到魔力再说吧。”
她手腕一翻，掌心的火球无声湮灭，留下些许焦热的空气。
她不再看林知，转身走向庭院的另一侧，背影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傲然。
周围的学员面面相觑，虽然没太听懂林知的问题，但能看到首席生在那家伙面前吃瘪，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林知看着艾莉亚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依靠感觉，排斥量化……这就是传统魔法体系的局限所在吗？”
他低声自语。
“无法量化，就无法精确复现，无法系统优化，更无法大规模传授。难怪魔法师如此稀少，知识被垄断在少数‘有天赋’的人手中。”
艾莉亚的演示，非但没有打击到他，反而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传统魔法体系的弊端，以及……科学方法在其中可能带来的颠覆性变革。
他不再关注周围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研究上。
艾莉亚的“标准火花术”给了他很多启发，尤其是关于咒语和手势在能量引导中可能起到的作用。
“声波共振……手势引导的能量场拓扑……”
新的假说在他脑中形成。
“或许，我可以尝试绕过咒语和手势，直接通过精神频率的精确调控，来实现能量的引导？”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几乎是离经叛道。
在这个世界，不念咒、不结印施展魔法，被视为近乎神迹或禁忌。
但林知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挑战权威，打破常规，不正是科学前进的动力吗？
他看了一眼正在庭院中央，被几名拥趸环绕，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有些不快的艾莉亚。
“看来”
林知心中暗道。
“第一个‘验证’对象，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更早接触到我的‘歪理邪说’了。”
实践课仍在继续，学员们努力练习着火花术。
而在角落，林知已悄然开始了另一项无人知晓的“实验”——在心中默默计算，如何仅凭精神力的精确振动，去“撬动”那无所不在的魔法能量。
一场静默的革命，已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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